薑明浩在岸邊追著洪水裡的身影一邊跑,一臉撕心裂肺的喊。就在他想要跳下河去時,敲鑼的人一把抓住了他,把他往岸邊拉。
“你不要命了!這麼大的水你往下跳。”
薑明浩紅著眼,哭著跪到地上,“村長,你快救救我媽和瑤瑤。求求你快救救她們。”
近期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村長就是擔心會走蛟發山洪,下來巡視巡視。沒想到遠遠就看見母子三人在過河,他眼看著上遊翻滾而來的洪水,邊向她們跑去邊敲著手裡的鑼,讓他們趕緊往高處跑。
可是,山洪一觸即發。
他還沒有跑到河邊,就看見劉雲和薑明瑤被洪水卷到了水裡。
很快,鑼聲引來了村裡的很多人。
村長:“快!快!,救人!”
村民們看著看著翻滾咆哮的山洪,都紛紛不敢上前。
有人撐著傘,說:“村長,這水這麼大,人都已經看不見了怎麼救。”
“是啊。”
“這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屍體能不能找到都不一定。”
人群裡傳來稀稀拉拉的聲音,薑明浩跪在地上,越下越大的雨打在他的臉上,他給他們磕頭,哭著求他們。
“國宏叔、誌遠叔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和妹妹。”
“張爺爺、小南哥求求你,救救她們。”
他跪在泥地裡,褲子上,額頭上都是稀泥,他一遍一遍哭著求他們。
村長看著他,將頭上的鬥笠取下來戴到他頭上,“孩子,起來吧。”
“村長。”薑明浩猩紅的眼眶望著他,企圖從他那裡找到一點希望。
村長艱澀的滾了滾喉結,然後衝著人群喊道:“都給我沿著岸邊往下遊找!”
萬一呢,萬一他們被哪棵樹或者哪塊石頭擋住了呢。
可是,生命裡沒有那麼多奇跡。
第二天,劉雲和薑明瑤的屍體在下遊被找到。打撈起來時,劉雲已經麵目全非,但薑明瑤除了被水泡的發脹,身上沒什麼傷。因為劉雲一直緊緊的把薑明瑤抱在胸前,就連打撈的人都沒能將她的手掰開。
誰也不知道,一個小兒麻痹症的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和毅力才在洶湧的洪水中一直緊緊抱著薑明瑤不鬆手的。
薑明浩在看在媽媽和妹妹的屍體時,眼睛裡空洞到沒有一絲生氣。他靜靜的跪在她們邊上,不哭也不說話。直到村裡請來的道士做法收棺時,他眼裡才有波動。
“先生。”他一晚上沒睡,嗓子啞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能留著我妹妹的墜子嗎?”
薑明瑤脖子上掛著一塊玉佛,是從她出生起就帶在身上的。
道士先生從薑明瑤脖子上取下那塊玉佛,遞到他手上,說:“貴生重命,坦然對之。”
劉雲母女下葬那天,也是一個雨天,淅淅瀝瀝的下雨打濕了嶄新的墳頭。薑明浩跪在雨裡,沒有撐傘。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過嘴角,微微發苦。
“你不配站在這裡。”他用冷漠到幾乎仇視的眼神看著一旁的薑國棟。
薑國棟沉默著,一言不發。
薑明浩冷冷地扯了下嘴角,嘲諷道:“你不要企圖用你此刻的懊悔來減少你心中的罪惡。”
“你會遭報應的!”
薑明浩站起身,在經過薑國棟時,停下腳步,在他耳邊咬著牙道:“而我,會看著你下地獄!”
從那之後,薑明浩就變得冷漠、暴戾。薑國棟也徹底變成了一個爛人,整日酗酒。
他們家成了村裡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薑歲初被薑明浩救起的那天,她還沒來得及謝謝他,他就離開了。她去他家裡,隻看見喝醉的薑國棟橫躺在堂屋的地上睡覺。
後來還是奶奶跟她說了薑明浩妹妹的事,她才在劉雲和薑明瑤的墳前找到他。
他坐在墳前,曲著腿,腦袋埋在腿裡。
薑歲初走過去,想要問問他還好嗎。剛走近,他就抬起頭看了過來。
那天已經很晚了,天邊還殘存著最後一抹夕陽。他抬頭望過來的眼睛裡,泛著水光。
他在哭。
薑歲初腳步頓住,覺得此刻的薑明浩一點也不像薑明傑薑明珠口中說的那樣。
她走過去,學著他的樣子坐到地上,和他並著肩。
她沒說話,隻是望著天邊,靜靜的陪著他。
許久,等到天邊最後一抹光消失,四周一片黑暗時她才緩緩開口。
“薑明浩。”
“嗯。”
“你…妹妹叫什麼名字啊?”
“薑明瑤。”
“那她小名是叫瑤瑤?”
“嗯。”
“真好聽,”
“嗯。”
“薑明浩。”
“以後我做你的妹妹吧。”
夜晚的田間地頭隻有風吹過的聲音。
隔了許久,薑歲初才聽到他顫抖哽咽的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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