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夫君……夫君出事了?”沈雲綰明眸顫抖,一滴晶瑩的淚珠綴在睫羽上,仿佛下一刻,她整個便會如這這滴淚珠般,不堪承受,跌至破碎。
太後心裡強忍著悲痛,在這一刻,她跟沈雲綰之間的隔閡徹底消失了。
聽到這個噩耗,太後相信,普天之下,最難過的莫過於自己跟雲綰了。
“孩子,你要撐住了。”太後手上的護甲刺入了掌心,強壓下聲音裡的哽咽。
沈雲綰撲到了太後跟前,雙膝跪地,抬起臉,一雙明眸充滿了晶瑩。
“皇祖母,這不是真的,您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便是心情複雜如皇帝,這一刻都露出了不忍目睹的神色。
皇帝撇過頭,掃了錢有福一眼。
見狀,錢有福連忙上前,在一旁勸道:“謹王妃,地上涼,您快起來。”
然而,沈雲綰卻充耳不聞。
“皇祖母,我要去江南,我要親自去找夫君,求皇祖母成全我。”
說完,盈盈下拜,額頭觸在殿內的金磚上,如同扣在了每一個人的心弦。
太後心都碎了。
“雲綰,你聽哀家的話,先冷靜一些。皇帝已經派出了江南水師,你放心……”
“皇祖母讓我如何放心呢?”
即便太後都親自攙扶了,沈雲綰仍是長跪不起。
“夫君此次是秘密出京,即便在洞庭湖遭遇水匪,我想,以夫君的性子,是絕不會和這些水匪正麵交鋒的。敵眾我寡,若是貿然交鋒,這跟送死何異?”
“雲綰,那些水匪經常劫掠來往的客船,當時除了阿寶之外,遭殃的船隻有十幾條。”
太後歎了口氣。
“他們未必就是衝著阿寶來的。”
若是太後心中沒有任何懷疑的話,也不會用“未必”二字了。
沈雲綰冷笑了一聲。
她偏過頭,清淩的視線與皇帝對上。
“父皇英明神武,在父皇的治理下,大魏海晏河清。我不相信江南的水匪竟猖獗到了光天化日就敢劫掠過往船隻的地步。”
“而且……既然這些劫匪劫掠的船隻多達十幾條,說明劫匪人數眾多。這麼大的聲勢,江南水師都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嗎?兩江巡撫趙士禎,熊津道總督劉存率難道是酒囊飯袋嗎?”
“父皇聖明燭照,若是這二人是屍位素餐之輩,父皇豈會把這二人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
沈雲綰的一番話看似混亂無序,卻把皇帝捧在了一個極高的位置上,讓皇帝騎虎難下,連斥責沈雲綰放肆都找不到理由。
“皇祖母,雲綰雖然是女流之輩,目光短淺,但這些人的狼子野心已經不加掩飾了。”
沈雲綰的一雙明眸裡分明有淚,唇畔的冷笑卻如利劍一般,有著穿透人心的鋒銳。
“什麼水匪,不過是他們漏洞百出的蹩腳戲。這些人就是衝著夫君來的。”
沈雲綰緊緊咬住了櫻唇。
“此次夫君前往江南,是為了整肅江南官場,還江南百姓一片青天。他的失蹤,是這群碩鼠在跟父皇宣戰,跟百姓宣戰,跟大魏的江山宣戰。”
“皇祖母,夫君明知道此行凶險,但為了大魏,夫君他義無反顧。我一定要找到他!若是……若是夫君遭遇了不測,我便承襲夫君之遺誌,九死而無悔!”
沈雲綰字字泣血,縱然滿臉淚痕,一雙明眸卻如雨水洗過後的天空,一片澄澈,而她璀璨的目光更是充滿了堅毅。
太後被沈雲綰的眼神驚住了。
她目光微顫,放在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抬到半空,想要拍一拍沈雲綰看似孱弱的肩膀,卻又輕輕放下。
大殿外,薛元弼、薑昌年等人正準備覲見,一道切金碎玉的嗓音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畔。
薛元弼從一開始的擰緊眉,漸漸眉宇舒展,直至最後,眼中流露出欽佩的神色。
他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與一旁衛俊卿的眼神交彙在一起,皆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撼。
衛俊卿更是感慨道:“謹王妃真乃女中豪傑。”
連他一個中立之人,都被謹王妃的話觸動了。
那句“承襲夫君之遺誌,九死而無悔”,殿外幾人無不動容。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哪怕謹王妃的做法未免衝動,但這一腔赤誠和孤勇,已經實屬難得了。
“謹王妃,朕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皇帝不會因為沈雲綰的幾句話就被影響到。
“父皇,洞庭湖綿延八百裡,請恕兒媳說句大不敬的話,夫君危在旦夕,等不到您從長計議了。”
“雲綰,住口!你以為阿寶出事,皇帝就不心焦嗎?”太後假意斥責道。
“皇帝已經急召六部尚書入宮覲見,你既然知道此事疑點重重,皇帝總要問個清楚。”
沈雲綰聞言,肩膀無聲顫抖。
“皇祖母,是我不識大體。”
她的嗓音泄露出了一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