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綰立刻收回了心神,她回頭望去,隻聽蔣文曜悶哼一聲,一支箭矢插在他後背的肩胛處。
“王妃,看來我到不了江州府了。”
蔣文曜煞白的麵龐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若是我們父子能夠葬在一處,也是好的,可惜……”蔣文曜的眼角淌下一滴淚,砸在了沈雲綰頸間的肌膚上,也砸在了她的心口。
在兩人的身後,李知非看到這一幕,狠狠眯了眯眼,他冷冷地勾起唇,露出一抹殺機四溢的笑容。
“難怪,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會連命都不要了,看來狗熊也難過美人關!”
李知非的心中被醋意填滿了。
他咬牙:“給我射箭,生死勿論!”
不是要英雄救美嗎?!自己就成全他!
“咻、咻、咻——”
身後追趕的侍衛們搭起弓弦,瞬間數箭齊發。
蔣文曜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目光轉為了堅毅和決絕:“王妃,快走!”
說完,蔣文曜的口中發出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噴灑在沈雲綰的頸間。
滾燙的血液讓沈雲綰潸然淚下。
她緊緊咬住嘴唇,看了一眼死死抱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不含半分情欲,唯有一腔孤勇。
沈雲綰揚起馬鞭,聲線都在顫抖:“駕!”
“王妃,你在心中數到一百,隻要數到一百,就到江州府城了。”
蔣文曜分不清自己的後背究竟插了多少支羽箭。
他低下頭,望著透胸而過的箭簇,一雙眼睛沒有任何懼色,而是彎成了弦月的弧度。
這還是第一次,自己離“宋姑娘”這樣近。
宋姑娘身上很香,像是蘭花的幽香,又像是梅花。
蔣文曜出生時,母親難產而亡,他從來不知道母親身上是什麼香味。
也許,也許是另外一種香。
不,府裡的下人曾經說過,他的母親最喜歡的就是海棠花,可惜海棠無香,所以,他想象不出母親身上是什麼香味,一如他充滿了遺憾的一生。
“王妃,江州府城到了!”
蔣文曜唯恐自己喪失了意識,也在心裡數著。
他抬起眼,看了一眼高大的城牆,“轟然”一聲,從馬上跌落……
“蔣文曜!”
沈雲綰心如刀絞,她張了張唇,然而,脫口的不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呐喊,痛到極致,竟是就此失語。
倒在地上的蔣文曜卻若有所感,嘴唇艱難地彎起了一絲弧度,一臉滿足地合上了雙眼。
沈雲綰忍著心中的劇痛,勒住韁繩。
胯下的駿馬吃痛,四蹄騰空而起……
沈雲綰縱身一躍,在馬背上站起身,接著,足尖在馬背上重重一踏,借著這股迅猛的力道,整個人飛上了城牆……
“放箭!快放箭!”
李知非看著山腳下的江州府城,大吼道。
然而,已經晚了,飛起的羽箭即使奮力追趕,依舊被沈雲綰遙遙甩在了身後,因為喪失目標,中途無力地墜下!
沈雲綰飛上城牆,望向前方。
漆黑的夜色之中,隻見前麵的屋舍已經被洪水衝垮,漂浮在巨流之中,曾經繁華的江州府城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
而洪水,還在無聲地蔓延著。
到處都是哀嚎,到處都是慘叫。
人在災難麵前的力量總是無比渺小的。
沈雲綰不知道蔣世萬此刻人在哪裡,也許……
也許他和他帶領的江州水師已經被洪水無情地吞沒……
“蕭夜珩,你在哪裡呢?”
沈雲綰展開雙臂,從高高的城牆如蝴蝶般落下。
就像蝴蝶明知道飛不過滄海。
沈雲綰投入到了一片汪洋之中。
“快跑啊,快跑啊!”
“鐵根,你在哪兒?”
“娘!”
“爹!”
還活著的百姓大叫著,奔跑著,然而,人的速度怎麼可能趕上洪水的速度!
無人發現,一道身影正在逆向而行,朝著前方義無反顧!
避開人群,沈雲綰如同一座孤島,漸漸被人潮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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