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綰睜開了眼睛。
“綰綰”、“雲綰”,蕭夜珩和太後的呼喊聲相繼傳來。
“我這是怎麼了?”沈雲綰的一雙眼睛帶著剛醒來的濕潤和朦朧。
“綰綰。”蕭夜珩握住她的柔荑,貼上自己的麵頰,“你嚇死我了。”
肌膚相觸的一刹那,沈雲綰發現,蕭夜珩的肌膚比自己的還要冰冷。
“我現在覺得還好,就是額頭的傷口有些疼。”
沈雲綰怕蕭夜珩擔心,唇畔露出一抹柔美的笑容.
蕭夜珩不僅沒有被她的笑容安慰到,反而更加心痛:“綰綰,我們遠離京城,去過清靜的日子。”
太後臉色變了變。
孫兒竟是生出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哪裡是自己以為的以退為進。
“胡鬨,阿寶……”
“皇祖母。”
蕭夜珩打斷了太後。
他語氣堅決:“每次回到王府,不管多晚,都有一盞燈等著孫兒,孫兒已經習慣了明亮、溫暖的日子,若是忽然失去,孫兒自己都不知道會做出什麼。”
太後知道勸不動孫子,隻好調轉向孫媳:“雲綰,曆朝曆代,被廢的儲君沒有好下場,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不能任由太子意氣用事。”
沈雲綰聞言,雙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神情染上一絲落寞。
“皇祖母,太子是擔憂孫媳的處境。畢竟我現在有了身孕,明槍暗箭防不勝防,我也怕一屍兩命……”
“呸呸呸,太子妃彆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您跟小皇孫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沈雲綰的一番話簡直讓柳姑姑心驚肉跳。
饒是以她的口舌,也不知道該從何勸起了。
畢竟,區區一個容嬪都能讓陛下對太子妃大打出手。可是,來之不易的儲君之位就這樣拱手讓人嗎?就連柳姑姑都覺得不甘心。
此時,不甘心的人還有容嬪。
明明是沈雲綰抗旨不遵,結果這些大臣卻把妖妃的罪名扣到了自己的頭上,不就是欺負自己人微言輕嗎?
齊若姝氣的指甲都要折斷了。
然而,殿外就是六部官員,齊若姝一聲都不敢吭。
她戰戰兢兢地等著,等著頭頂的鍘刀落下來。
“爾等是要逼宮嗎?”
皇帝的聲音如同雷霆般炸開。
他走出殿外,陰沉的麵色攜著迫人的威勢,目光所及之處,壓的人喘不過氣。
“微臣不敢。”
眾人連忙說道。
薑重吾皺了皺眉:“陛下,容嬪有負天恩,既無婉順之德,亦無貞淑之姿,尊卑不分,擾亂後宮,微臣請奏陛下賜死容嬪。”
“微臣複議。”
皇帝的視線裡全是烏壓壓的身影。
他冷聲喝道:“朕乃天子。爾等以下犯上,是要造反嗎?”
皇帝的一句造反令大臣們深深垂下了頭顱。
薛元弼是個例外。
他抬起目光,直視著皇帝,淡淡道:“陛下,當年您為了陳才人空置六宮,如今又為了一個容嬪毆打太子妃,色令智昏,與昏君何異?!”
“薛元弼,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
皇帝語氣惱怒,看向薛元弼的目光染上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殺機。
薛元弼笑了笑:“陛下,臣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殺了微臣,能讓陛下恢複清明,臣甘願赴死!”
薛元弼的一腔孤勇讓打算退卻的大臣們再次擰成了一股繩。
法不責眾。
衛俊卿彆有心思,也跟著說道:“臣願意和薛大人共進退!”
“好!來人!”
皇帝喝道:“今日朕便成全你二人!”
皇帝話音方落,隻見一群文武百官由遠及近,齊刷刷地跪在了玉階下,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形成了無聲的對抗!
不知何時,安王也跪到了人群的前麵。
他臉上淚水縱橫,整個人悲痛欲絕:“陛下,您不能因為一個容嬪便毀了祖宗基業啊!等臣百年之後,如何去見蕭家的列祖列宗!”
“安王叔。”皇帝有些頭疼,安王雖然年紀不大,輩分卻高,如今麵對文武百官和宗室的逼迫,讓皇帝也暗自心驚。
此刻,就連皇帝自己都後悔那個扔出去的茶盞了。
“陛下,您不能寒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心,更不能寒了文武百官的心啊……”
安王不知道皇帝還在猶豫什麼,便是當年陳氏最得寵之時,皇帝還不是妥協了,將長子立為儲君。
安王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幸虧太子殿下天資超然,否則,隻恐大魏氣數將儘啊!
“陛下,妖妃惑主,這是大魏衰敗之兆!”
就在這時,人群裡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接著,一道身影朝著身後的柱子撞去,隻聽“砰”的一聲巨響,瞬間鮮血四濺。
文死諫,竟然有個禦史拿性命來勸諫!
“快傳太醫!”
皇帝的胸腔裡溢出了一聲暴喝!
“撲通——”
又一個禦史觸柱自儘,令人措手不及。
皇帝頓覺腦海裡嗡嗡作響。
這些沽名釣譽的禦史當真該死!
他動了動嘴唇:“太子妃抗旨在先,容嬪即使有錯,也罪不至死!”
“陛下,太子妃性情貞烈,為了守住氣節不惜抗旨,太子殿下有這樣的賢內助,是我大魏之福!依微臣之見,太子妃不僅不該罰,反而應該重賞!”
“陛下,臣以為衛大人所言極是,太子妃深明大義,是我大魏之福,臣奏請陛下撥亂反正!處死容嬪,以儆效尤!”
開口附和的大臣是衛俊卿一手提拔起來的。
文臣們的七嘴八舌讓皇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腦海裡如同被重錘擊過,讓他麵色發青。
他眼前一黑,身體往後倒去……
坤儀宮內。
沈雲綰喝了安胎藥,軟軟地靠在蕭夜珩的懷裡。
“阿寶,就讓雲綰在哀家這裡歇一晚,等身體恢複了一些再跟你回府。”太後一副商量的口氣。
“皇祖母,您的風寒前幾日才好,孫兒不能讓太子妃擾了您安眠,還是讓孫兒自己來照顧太子妃吧。”
蕭夜珩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這怎麼行,萬一雲綰動了胎氣,你就不心疼嗎?”太後皺起眉,勸道,“何況哀家的風寒早就好了,再說坤儀宮這麼多宮人,還用哀家親自動手嗎?”
太後就怕蕭夜珩回了謹王府,會連夜帶著太子妃離開,他從前也不是沒乾過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