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垂著眼簾，沒有妄自表述自己的看法。
氣氛，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之中。
古蕾希雅低下頭，用手指，輕輕梳理孩童額前的發絲，神情慢慢歸於平靜。
“威廉從小就很聽我的話。）”
“那天，是這孩子第一次，如此堅定地拒絕我的建議，一意孤行。）”
“過去，克裡曼斯總是向我抱怨…）”
灰發女仆長唇角微彎，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笑意。
“她說…比起她和羅蘭，威廉更聽從我的教導，更敬愛我這位女仆。）”
“克裡曼斯很吃醋，她覺得在自己孩子的心目中，我…才是他真正的母親。）”
像是說給林蕭聽，也像是說給逝去的摯友，古蕾希雅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現在看來，其實也不是這樣的……）”
“威廉，是真正愛著自己的父母。）”
“在他的心裡，克裡曼斯和羅蘭的重量，要高於自己的靈魂。）”
女仆長輕觸著孩童的鼻尖，語氣中帶著欣慰：
“他是個好孩子……）”
聽著女士那溫馨的話語，林蕭的臉上，也帶起了一絲笑容：
“我認為…）”
“在威廉先生的心裡，您的重量，肯定也不輸於他的父母……）”
親情不是愛情，它並不唯一，也不能去比對。
古蕾希雅這位養母，對於威廉而言，肯定也是不能失去的家人。
女仆長微翹著嘴角，沒有否認林蕭的話語，她像是調皮的母親一般，食指輕揉著稚童的臉頰。
然後，林蕭看見…
男孩的眼簾，輕輕顫動，睜開。
那是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清澈無邪，猶如純淨的黑曜石。
白發稚童打了個哈欠，像是剛睡醒的普通人一般，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眼睛。
隨後，他含著手指，好奇地打量四周。
小威廉的視線，很快掠過了林蕭，沒有一絲停頓。
他看向了女仆長，小臉上泛起笑容。
“媽媽…古蕾希雅…）”
古蕾希雅微笑地伸出手，托著男孩的咯吱窩，讓他慢慢地坐了起來。
也是這時候，小威廉看到了一旁的白發少女，他眨了眨眼睛，腦袋一歪。
“…媽媽？）”
“第141次強調…）”希爾麵無表情地看著小威廉，用僵硬的語氣說道：
“希爾是人造靈，不是克裡曼斯女士，更不是您的母親，魂魄殘缺的威廉少主，請牢記這一點。）”
“……”小威廉嘟了嘟嘴，臉上爬起了委屈，好像真快哭了。
古蕾希雅輕撫著男孩的腦袋，一邊安慰他，一邊回答林蕭最初的問題：
“威廉獻祭給蒼藍火炬的殘魂中，包含了理性、知識、執念，以及…他長大後，那些痛苦的記憶。）”
“而這邊留下來的，則是他的感性、童真、情感，過往的幸福日子……）”
“現在的他，嗜睡，知性如同小孩，同時…記憶力很差，剛剛教導他的東西，過一會就會忘光了。）”
果然，被女仆長撫著腦袋的小威廉，此時已經眼皮下垂，滿臉困意了。
沒一會，他就合上了眼睛，躺回了自己的搖籃床裡。
“這麼多年來，他睡醒了很多次…）”古蕾希雅看向林蕭，輕聲笑道：
“但每次都是像現在這樣，跟希爾對話兩句，沒一會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