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洛陽。
雖然這個時候已經臨近開春,但是洛陽城內卻仍舊縈繞著一層徹骨的寒意,讓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這個冬季,對洛陽城內不少的人而言,都過於寒冷,不隻是身體寒冷,更加是心上的寒冷。
當然,這部分群體,其實也隻是限於那些涉事的勳貴,官吏們,那些大晉帝國的精英階層。
然而,就是這些所謂的國家基石精英,在他們身上卻爆出了這一係列的醜聞,讓朝廷的官員和勳貴乃至是朝廷本身都顏麵掃地。
甚至,就連朝廷的威信都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而洛陽南城的菜市口,今日,注定會在大晉的史書上留下一筆。
天還沒亮透,鉛灰色的雲層壓得極低,仿佛隨時要砸落下來。寒風卷著塵土和碎紙,在空曠的街道上打著旋兒,發出嗚嗚的哀鳴。
但今日的洛陽城,卻似乎醒得格外的早。
從洛陽皇城天牢到南城的菜市口,京城守備軍的士卒早已淨街戒嚴,披堅執銳,如臨大敵。
冰冷的槍戟組成森嚴的通道,將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隔絕在外。
百姓們揣著手,縮著脖子,卻拚命伸長了脖頸,朝著同一個方向張望。
議論聲,咳嗽聲,小兒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種沉悶而詭異的嗡鳴,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看熱鬨嘛,向來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這種大熱鬨。
“來了!來了!”
不知是誰嘶啞地喊了一聲,人群猛地一陣騷動,如同潮水般向前湧去,但卻被擋在街道兩側的士卒給推了回去。
來了!
一輛輛破舊的囚車,在精銳禁軍的押送下,緩緩駛入人們的視野。
囚車裡的人,這個時候早已不複往日威風。
有的穿著肮臟不堪,可還能隱約看出昔日華貴的綢緞囚服,頭發花白散亂,眼神空洞地望著灰暗的天空,嘴裡無意識地喃喃著什麼,涎水順著嘴角流下也渾然不覺。
有的則是麵如死灰,渾身癱軟在囚車裡,如同一攤爛泥般靠在囚籠的欄杆上,褲襠處更是有一片深色的濕漬,散發著騷臭。
還有的,似乎是在試圖維持最後的體麵,強行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但是,不斷顫抖的嘴唇和失焦的瞳孔,卻已經出賣了他們內心的崩潰。
甚至,還有人到現在,似乎都還沒有認清如今的形勢,徒勞地在那裡大吼著,嘶吼著說他的靠山是誰誰誰,但是,卻沒有一個士兵願意搭理他。
而這些囚車的後麵,還跟著一長隊身穿囚服,帶著枷鎖和鐐銬,跟在後麵步行的囚犯。
能夠坐囚車的那些,那都是有地位的主犯。
至於被株連的那些家眷,或者是從犯,再或者是地位不高的那些人,即便是去上斷頭台,也沒有資格坐囚車。
或者說,就算是找遍洛陽,甚至是周圍的所有縣城,一時間也不可能搞來這麼多的囚車。
由一開始的黃河貪腐案,大大小小扒出來了幾十件案子,直接或間接涉事的官員有兩百人以上,沒有官位的勳貴,也足足有幾十家。
雖然被夷三族的隻有那麼十幾人,剩下的也隻是處罰了個人。
但是,這加起來,也足足涉及到了近千人。像嚴嵩這樣的大家族,三族加起來,可是有近百人。
也就是說,這一次,足足有近千人要被處刑。
南場菜市場中央,龐大的刑台這個時候早就已經搭好了,頭裹紅巾的劊子手們,手持刑刀,整齊地肅立在台上,足有上百人。
就算洛陽是都城,但是,也不可能常備這麼多劊子手的。正常情況下,哪有這麼多人會被一口氣一起處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