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地皇廟所在的山腳已聚數不儘的農眾,青石階自半山腰蜿蜒而上,階縫間苔痕斑駁,足見百年香火不絕。山巔雲氣翻湧,此處的神農法身與地皇廟內氣質迥然,巍然矗立——青銅澆鑄的巨像高逾十丈,左手執五穗禾,右掌托藥葫蘆,衣袂間雕百草紋,雙目微垂似觀塵寰。
許稷素衣草履,立於地皇廟前青銅鼎側,手捧金穀城百年傳承的《神農祭文》竹簡。身後二十四名童男童女,持黍、稷、稻、麥四色穀穗,踏《神農耒歌》節拍緩步登階。山風忽起,廟簷銅鈴齊鳴,驚起階下白鷺三兩隻。
石階兩側,信眾神色謙卑、肅穆,眼神澄澈注視著從半山腰地皇廟緩緩而來的許稷,聽著那沉穩、雄渾的吟誦聲,靈魂與意誌似乎在此時同許稷的步伐契合在了一起,內心隻剩下致臻至純的虔誠。
“……子孫謹以五穀百草、清醴明燭,敬祭於地皇神農氏之靈曰:”
赫赫神農,肇啟鴻蒙。
躬耕隴畝,耒耜初成,劈草萊而開阡陌;
遍嘗百草,甘毒自擔,辨藥性以濟蒼生。
製陶為器,織麻成衣,立市易而通有無;
削桐為琴,定音律諧,啟文明以化群氓。
德被八荒,功垂萬世,聖哉斯人!
今我人族,薪火綿長。
農桑不輟,倉廩豐盈,稻粱黍稷盈疇野;
醫道承傳,岐黃煥彩,針石湯劑佑安康。
謀國醫以振興,助鄉村振興;
秉奇技之偉力,鑄盛世華章。
山河無恙,海晏河清,皆仰聖德之光!
伏惟聖祖,靈鑒昭彰。
護佑九州,風調雨順,沃土長滋嘉穗;
澤被黎庶,疫癘消弭,仁心永駐膏肓。
願以赤子之誠,繼往聖絕學;
敢效先祖之誌,開萬代隆昌。
大禮告成,伏惟尚饗!
許稷聲如裂帛,誦至“削桐為琴,定音律諧”時,山巔忽有金光漫射,青銅法身足下石磚竟生碧色藤蔓,攀附階縫瘋長。待念及“護佑九州,風調雨順”,雲層倏然洞開,霞光如金綢垂落法身肩頭,山間百鳥盤旋成旋,鳴聲清越似和祭詞。
最後一字“饗”音未落,法身掌中藥葫驟然嗡鳴。山下千頃稻田無風自動,穀浪翻湧如叩首;地生金光,播撒萬物,自地皇法身所居之處向著四麵八方橫挪而去,不多時便已籠罩方圓百裡之距,所過之處,病坊藥爐忽騰青煙,久臥病者咳出黑血,驚覺沉屙儘去。枯寂的土壤仿佛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絕地遍生草木,繁華更添生機。
或是重病,或是被邪祟侵染,或是身受重傷之人,不遠萬裡來到最近的地皇廟,感受著地皇播撒的慈愛,身體由衰轉盛不由得雙目被熱淚盈滿,叩首以謝地皇之恩德。
一片洋溢的金光倒映在天空的雲霞上,雲中漸現虛影:赤足踏玄龜,麻衣綴星鬥,水晶大肚散發著瑩瑩神光,正是古籍所載神農真容。虛影屈指輕彈,法身雙目流轉翡翠色光暈,山巔廣場三百六十五塊石板應聲亮起,每塊皆顯不同草木圖騰。
“善哉!稷者,當為天下穀神。”虛影聲如春雷,震落階前晨露。許稷手中竹簡化作青煙,凝成九穗嘉禾落入袖中。法身足下忽湧清泉,天降甘霖為世界再漲三分生機,所過處枯木綻新芽,病瘴化飛煙。
此時此刻,盤古大陸,億億信眾跪地高呼“神農不朽”。
林莫此時也同樣是著芸芸眾生之一,感受著那遍布天地的恐怖偉力,內心說不上無比虔誠但是也似乎與這盤古大陸眾信同調,同時他的眼中也看到了那浩如煙海的陰德被天空中的虛影儘數收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