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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振衣飛石(238)(1 / 2)

生隨死殉!

衣飛石清楚地聽見了皇帝一口氣咽下去,那熟悉的身軀就陷入一片死寂。

他怔怔地等了一會兒,皇帝始終沒有再吸氣,躍動的心臟逐漸停止了跳動,渾身血脈失去了張力,剛剛還活著的人,瞬間就失去了生氣。等了一會兒,再一會兒,皇帝仍舊沒有呼吸。

恐懼在此時才狠狠地攫獲了衣飛石。

趙雲霞與幾位太醫上前,檢查皇帝身體,宣告皇帝龍馭上賓。

早已準備好的皇四子謝澤開始痛哭,群臣開始痛哭。相比起哀哀嚎啕的大臣們,謝澤哭得也算真情實感,皇帝活著,對他再不好,他也是皇子,皇子即一等親王待遇。如今皇帝死了,他瞬間就從皇子成了皇叔,給什麼待遇還得看小皇帝高不高興,喜不喜歡,心裡能不難過嗎?

謝團兒跪在一邊隻是流淚。她一生從未有嚎啕大哭的時候,念及皇帝自幼的愛護扶持,想起謝朝塌了一片高天,她更多的是傷感唏噓,還有一種突然踏上台前的茫然與躊躇。

臨朝稱製。皇帝臨死之前,居然給了她這麼一道遺旨。

保保也很想裝著傷心流涕的模樣。可惜,他的體力已經不允許他再裝了。

眾臣隻看見皇太孫膝行上前,扶住大行皇帝垂下的一隻手,哀哭了兩聲,他身邊的伴讀李承鄞已誇張地哭求道“陛下!大行皇帝龍馭上賓,群臣期盼新君,您千萬不可傷心太過,哀毀傷身呐!”

陛下。

衣飛石看了李承鄞一眼,再看看假惺惺跪在皇帝身邊的保保。

是了,死了的皇帝,叫大行皇帝。如今的陛下是保保。全天下隻能有一個陛下。

他跪在龍床邊上,離皇帝近在咫尺。就和無數次一樣,隻要伸手就能拉住皇帝的手,往前一步就能抱住皇帝的身子,就能親吻皇帝的嘴唇。可是,明明是死彆,他卻不能與皇帝告彆。

因為,群臣在此。

因為,新君在此。

衣飛石儘力拖延著離開的時刻,想要在皇帝龍床前再跪一會兒,新君卻哭著看他。

皇帝活著的時候屬於他,死了就不屬於他了。衣飛石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還未習慣這種落差。可就如同皇帝那咽下就不能再起來的那口氣一樣,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再也無法回轉。

皇帝崩了。

山陵崩。

衣飛石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何謂山陵崩。

那就是一整個世界都坍塌成片,將自己一同埋葬其中,無處可逃的劫難。

耳畔是難聽刺耳的哭聲。有多少真心的,就有多少無心的。衣飛石一步步膝行往後,從龍床邊上的承足退了下來,退出了那片他與皇帝多少次赤腳踏足的厚毛地衣,退出了距離皇帝最近的私帷。

保保在龍床前。

謝團兒在龍床前,謝澤在龍床前。

那是皇帝後嗣,他們合該在龍床之前,為大行皇帝的逝去痛哭。

衣飛石隻能跪在內帷之外,儘量離得近一些,還得顧及身邊親王大臣的身份,不能太過僭越。

謝範在此時扶了他一把,兩眼泛紅地架著他“襄國公!”理應在前。

可是,沒有這個“理”。

衣飛石按住他的手,俯首一個頭磕了下去“請太後、陛下節哀。”

皇太孫的伴讀李承鄞叫囂半天無人理會,襄國公退後一個頭磕下去,遵一聲“太後、陛下”,群臣方才跟著上前大禮參拜,沒口子地勸新君節哀。

——大行皇帝臨終之前,傳旨命寶宸公主以太後身份臨朝稱製,這事兒牽扯大了去了。

皇太孫的伴讀一口一個陛下,隻管勸慰皇太孫,半句話不提“太後”,群臣怎麼敢隨意勸進?勸了新君,勸不勸新太後?勸了新太後,新君能不膈應嗎?這母子二人眼看就是一場明爭暗鬥,就算諸大臣心裡都有數了要暗搓搓地站誰的隊,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顯露出來。

所以,幾位離得近的重臣,包括宗室王爺,全都假裝不知道,跪在地上哭大行皇帝。

一直到襄國公退出來磕頭,尊奉了“太後”和“陛下”,群臣才跟著紛紛參拜。

太後在前,陛下在後。

都說襄國公是大行皇帝一等一的心腹重臣,此時襄國公也絲毫不肯違逆大行皇帝遺旨。

大行皇帝要太後臨朝稱製輔政,襄國公就敢把太後尊奉在陛下之前。

保保恨得心頭幾把小刀在戳,群臣叩拜的同時,他熬了近一日幾乎枯竭的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眼前一片深邃乾涸的黑暗,耳畔風聲響起,撲地倒了下去。

李承鄞緊緊抱住他“陛下!陛下——快傳太醫!”

整個太醫署的太醫都在太極殿守著,聞訊立刻就衝了上來,趙雲霞更是打小就照顧皇帝,十分熟悉皇帝的身體情況,原本兩針下去就能讓皇帝醒來,轉頭看見太後臉色,她默默地給寫了個方子。

這種時候,還是讓皇帝多休息吧。醒來也是給人添堵。

“扶陛下去偏殿。”太後吩咐道。

秦箏立刻吩咐宮監抬來軟榻,欲抬新君去偏殿稍歇。

哪曉得皇帝身邊服侍的幾個心腹近侍搶著上前,不許太極殿的宮人接近。

打頭的奴婢名叫小寺,是皇帝在東宮時從冷宮撿來的宮監,忠心得發愣,太極殿的宮人退閃不及,竟然被他當頭抽了一個嘴巴子——這可是當著太後與群臣、諸王的麵前!

秦箏臉都有些青了,還得後退一步,躬身讓出道來。

服侍的皇帝成了先帝,他們這群奴婢就成了無根的浮萍,往日有多威風,今日就有多卑微。

“來人。”

謝團兒冷冷地看著保保身邊的那一群“近侍”,剛才就是他們,搶著進來給保保施針喂藥。

保保不信任她,信任這一群奴婢。這群奴婢,就是保保在宮中的倚仗。謝團兒原本不想這麼快撕破臉皮,更不想把兒子惹急了——可是,這麼多年了,她骨子裡還是那個路見不平的謝團兒。

皇爸爸咽氣不到半個時辰,你的奴婢就敢欺負他的奴婢,可見素日猖狂!

他老人家以我為嗣,我若連他身後之事都管不好,對得起他扶立我的一番苦心麼?

“都拖出去——”

謝團兒指著以小寺為首的一群新君心腹奴婢,“皇考龍馭上賓,不能見血。絞死吧。”

如今守在太極殿外的禦前侍衛、羽林衛皆以襄國公之命是從,謝團兒吩咐一句,襄國公沒有吭聲,立刻就有侍衛衝了進來,將這群咋咋呼呼的新晉寵奴一個個拎了出去。李承鄞到底有點眼力價,不敢硬扛,跪地求道“太後娘娘開恩,他們都是陛下心腹近……”

謝團兒揮揮手,李承鄞就被一齊拖了出去,一根繩子套住脖頸,生生絞死。

——他至死也沒有想明白,明明皇太孫登基了,明明他就要一飛衝天了,怎麼就死了?

太極殿內一片死寂。

謝團兒這一手太狠了。

當著朝臣的麵,以不敬大行皇帝的名義殺光了新君的心腹奴婢,連新君的伴讀都一並宰了。

李承鄞是靖屏伯李念慈的次子,靖屏伯李念慈也算是太平朝後期比較被先帝倚重的武官,太後連他的兒子都像奴婢一樣隨手宰了,可見根本沒把新君放在眼裡。

“扶陛下去偏殿稍歇。”謝團兒道。

秦箏連忙重新安排宮人,把皇帝送去了偏殿,幾個太醫也跟了去照顧。

謝團兒方才上前扶起衣飛石,柔聲道“公爺,大行皇帝即要裝裹移奉奉安宮,我等也要更換喪服,布告天下,勞您費心在此看顧一二,可好?”

當然沒有讓外臣看著皇帝裝裹的道理。

可是,衣飛石不能拒絕謝團兒好意。他太想留下來了,他怎麼能讓陛下獨自麵對死亡?

“臣謝太後。”

衣飛石膝行退後一步,額頭觸地狠狠磕頭,心中無比感激,謝謝你讓我留下來!

謝團兒一愣。

看著襄國公幾乎平齊伏在地上的身影,她才真正有了一種皇爸爸駕崩的知覺。

皇爸爸死了,所以,公爺失去了倚仗。他原本那樣尊貴的身份,連我父王母妃都要向他叩拜行禮,如今皇爸爸死了,他……就要拜我了。雙膝落地,額頭磕地,大禮參拜。

“您快快請起。”謝團兒再次扶他。

她很想說,您以後跟從前一樣,不必拜禮,又知道這話現在說就太過分了。

若她已經在朝廷站穩了腳跟,這麼說,是對舊臣的禮遇。如今這麼說,外人隻會覺得衣飛石仗勢淩人,以下克上,拿捏著兵權勢力欺壓太後母子。所以,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

先帝大行當然有很多事情要忙碌,所幸有謝團兒操持所有,衣飛石就閒了下來。

謝團兒帶著群臣對大行皇帝三叩九拜之後,離開太極殿。太常寺發放喪服,群臣先回家報喪更衣,近二十位文武重臣與宗室王爺則在宮中更換喪服,一部分前往奉安宮等待先帝棺槨移奉,一部分在醒春山房議事,主要是安排布告天下的詔書,敲定大行皇帝諡號、廟號,確定登基大典時間,改元之事。

謝團兒帶著宗室、大臣們離開之後,太極殿重新變得空蕩蕩的,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衣飛石起身走到龍床邊,看著憔悴得脫了形的皇帝,心想,怎麼會這樣呢。

十天之前,他還想著,今年烏梅養得好,夏天可以親自給皇帝做酸梅漿喝,住雲台的水屋子舊了,這些天就該翻新了,匠作監畫了新圖紙來,給皇帝過目挑一挑,夏天才好陪皇帝去歇涼。是啊,這才春天呢,所以,他想的都是夏天的事。

等夏天到了,他才好琢磨,秋天要和皇帝一起做什麼,玩什麼,吃什麼呀。

皇帝靜靜地躺著。

衣飛石跪在他身邊,用手輕輕覆蓋在皇帝的胳膊上。

皇帝的身體還沒有冷,還帶著一點點熱氣。可他似乎就能感覺到那熱氣在一點點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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