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衣飛石說,他用出租車座椅上拆下來的頭枕,擋了一顆子彈。
警察用一種“老子見多識廣,你隻管瞎編,老子看你怎麼收場”的眼神看著他。旁邊做筆錄的小警察滿臉嚴肅,把衣飛石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了下來。
隔壁謝茂翻來覆去就一句話,我在看手機,我不知道啊。
給他做筆錄的是半夜跑荒地裡出警的警察,看著他的老人機都氣笑了“你這破手機有什麼好看的?”
謝茂隻是笑,老人機雖然不智能,錄音功能還是有的。
他按了播放鍵,破喇叭本身就帶著沙沙的雜音,播放的音頻還有汽車行駛的噪聲,電台播放的音樂,緊接著,一個帶著笑很輕鬆的聲音響起——
“本來不想用噴子。國內這玩意兒查的嚴,犯了事特麻煩。”
……
殺手的聲音被錄了下來。
警察臉色瞬間變得凝重。錄音中,殺手一句話說完,帶著消|音|器的手|槍就發出了悶響。
“後麵呢?”
“沒有了。”
“為什麼不錄後麵?”
“我害怕。”謝茂理直氣壯地說,“跳彈飛我身邊的車門上了,我想,現在他打算先殺我弟弟,萬一他知道我在錄音,轉頭打死我怎麼辦?”
這貪生怕死寧可推了弟弟去替死的無賴勁兒,警察哪怕是見多識廣也噎了一下。
剛才你們倆還手拉著手,一臉要談戀愛的親昵樣子走進來,轉頭就賣弟弟,要臉不?
“石一飛是你弟弟?”
“不是親的。”
“你們是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你管他叫弟弟?”
“年紀小不就是弟弟麼?不然我得叫他哥?”
“沒關係你倆坐一輛車?”
“我這不是無家可歸麼。下午我被神牧集團的吳公關拉來杭市,叫我幫著看了看風水,這妮兒管殺不管埋,給我帶到杭市,不帶我回廠裡。我沒地方住,隻能跟他在一起。他是杭市人。”
“你受雇替人看風水?你剛才說你在啟平鎮的頂呱呱食品廠做保安科長,你會看風水?”
“看過幾本風水小說,什麼《地師》之類的。我是不大懂,請我看風水的不是更不懂嗎?他要懂乾嘛請人看呢?反正瞎吹唄。”
你說得好有道理,本叔叔竟無法反駁,警察繼續問。
“石一飛呢?他為什麼和你在一起,看完風水之後,他又為什麼同意和你一起?”
謝茂想了想,認真地說“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帥吧。”
警察已經被氣得想把他拷在椅子上猛抽幾棍子了,可惜現在文明執法,不能隨便抽人。
謝茂從進門就表情認真態度端正地瞎扯淡,說的話真真假假讓人很難分辯。他是報警的人,又有錄音證明司機確實持槍,裡邊是否有內情暫時問不出來,警察也不能據此就逮著他當嫌疑人審問。
轄下出現了一把查不出來曆的手|槍,有受害者報警稱被持槍威脅,這事兒上了110報警平台,基本上就不可能捂住。城郊派出所照著程序上報,本以為起碼也要到明天才會有消息,哪曉得半夜一點半,杭市局某領導就親自帶隊來了。
案件被迅速移交,正在醫院做接骨手術的殺手,也被送到了杭市的指定醫院。
謝茂和衣飛石跟著去市局做筆錄,這邊的警察似乎都知道內情,不管衣飛石說得如何荒謬,謝茂說得如此不老實,筆錄做完就讓他們離開了。
淩晨四點半,黎明之前。這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時刻。
除了燈火通明的市局大樓,四周門店緊閉,居民樓也都漆黑一片,整個城市都在沉睡。
衣飛石也不自覺地打嗬欠,擦去眼角疲憊的淚水。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失去了前世健康的身體,他很容易精力不濟。
謝茂撫摩他軟綿綿的背心,柔聲說“咱們找個最近的客棧睡下。”
衣飛石點點頭,還沒說話,一輛低調豪華的轎車在二人身邊停下,車門打開。
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穿著高檔手工西服的年輕男子,他隻穿了三件,在杭市僅剩幾度的寒夜裡,卻沒有一絲瑟瑟之態,仿佛行走在春天。
“老大。”這人含蓄地笑著,伸出一隻手,“又見麵了。”
謝茂知道殺手這事一出,特事辦肯定會出麵。他也知道自己和衣飛石能留個電話號碼就出來,九成是特事辦背後出力。不過,他本以為在市局門口接人的,應該是小麵和米粉。
哪曉得蹦出來一個他不認識的。
謝茂沒有和他握手。
從米粉口中得知,原身從特事辦離開時並不愉快,冷淡些不會錯。
那人微微一笑,轉頭看向衣飛石“這是老大的男朋友?你好,我是老大從前的戰友,我叫聞明雅,你可以和老大一樣,叫我‘人參’。”
人參。
據米粉所說,原身離開特事辦之後,緊接著就是人參上位。
想起門衛室裡張貼的光榮榜上,原身那一張滿臉囂張的照片,謝茂覺得,如果原身不喜歡人參,人參的鼻子不可能至今還好端端的。
既然眼前這個自稱人參的人鼻梁沒斷過,可見他和原身的關係不會很差。
當然,最重要的是,人參能在原身離開後迅速上位,證明原本人參在特事辦的地位也不低。
將帥不和是用兵大忌。某些部門可以用製衡的策略,有些部門則絕不能玩弄權術,如特事辦這樣的行動組織,一旦養蠱就容易自損八百。
如果真如米粉所說,原身在特事辦裡是一把手,那麼,絕沒有人敢讓他和底下人互彆苗頭。
——不管誰在誰的行動中暗插一刀,下場都絕對很慘烈。
當然,也有可能米粉的情報並不準確。
“很關注我?”
謝茂見衣飛石穿著薄款運動羽絨服,在黎明的街頭微微縮著脖子,直接拉開停在身邊的豪車車門,讓衣飛石坐了進去。他自己與衣飛石並排後座。
聞明雅很驚訝。
謝茂覺得自己可能做了些原身不會做的事。
比如,原身不會坐他的車?
難道米粉的情報真的有誤,原身在特事辦並不是一把手?
謝茂並不相信自己會判斷失誤,除非米粉給的情報就不準確。不過,坐都坐進來了,謝茂也懶得多糾結原身該怎麼樣了,天大地大,小衣暖和最大。
“上車,咱們一次說清楚。”
謝茂找到按鈕滑下車窗,喚醒還呆在原地的聞明雅。
他既然選擇報警,今天就必須和特事辦做一個了結。否則,殺手將車開到那麼荒僻的地方,警察出警都耽擱了快半個小時才找到,他和衣飛石完全可以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衣飛石在謝朝殺過的人,可能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多。謝茂隨身空間裡各種花式毀屍滅跡大法,扔個屍體給種植園做養料,半點不浪費。二人一個管殺,一個管埋。隻要沒有天眼監控,收拾個不長眼的殺手完全不是個事。
選擇報警,就是謝茂不想再和特事辦糾纏了。
不管原身的初衷是什麼,他心中衣飛石的安危始終排在第一位。
替人看看靈異現場,判斷一下是否是非自然力量,這種小事謝茂不介意幫忙。現在剛剛進了杭市就遭遇了殺手,要說跟昨夜李大紅、楊守清的死沒關係,傻子都不信。
謝茂在下午四點看了住院部現場,晚上九點,對方就安排了殺手扮演出租車司機,乾脆利索地執行了一場刺殺。這種情報能力,這種執行能力,細想想這背後所能掌握調動的資源,讓謝茂不能不害怕。
殺手叩響扳機的時候,謝茂咬破了舌尖,拚上了體內所有真元,催開了摔在衣飛石身上的那一道金甲符。
他極度恐懼。
他害怕自己會失敗。
從昨天睜眼蘇醒在鄉下食品廠的監控室裡,至今隻有不到三十個小時。如今謝茂所用的這個殼子裡,隻有這短短三十個小時修出來的涓滴真元。
他是個文職。他從來不戰鬥。他的種植係空間能為自己最好的防護,可是,沒有真元的他,保護不了彆人。他的空間裡連一張戰鬥用符都沒有。
發現司機的可疑之處後,謝茂倉促間用稀少的真元畫了一道金甲符,悄悄摔在了衣飛石的身上。繪符時能使用的真元太過稀少,倘若就這麼隨意帶著,大概也就能防著蚊蟲叮咬。
所以,謝茂隻能隨時關注,隨時補充加持。
槍響的瞬間,謝茂以心尖血狂催真元,體內本就少得可憐的真元頃刻間一掃而空。
倉促之下,謝茂隻能在心頭怒吼“攝!”
子彈破去了金甲符。
謝茂一瞬間油儘燈枯。
眼看衣飛石就要中彈,謝茂急得發瘋,所幸子彈攝於真言怒喝,掉頭朝著謝茂飛了來。
子彈對謝茂沒有什麼威脅,他是文職,聯邦配發的種植係隨身空間會自動護主,子彈飛來的瞬間,隨身空間修正了子彈飛行的軌跡,這才造成了跳彈射壞車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