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平鎮上隻有一間速9快捷酒店,這回不必謝茂去辦入住手續,容舜的人直接包了兩層樓,拿了房卡之後,所有房間都檢查了一遍,再將兩端樓道一鎖,封鎖出一個相對安全的空間。
謝茂與衣飛石住在靠走廊的第三間房,左右都有安保人員守著。
進門之後,容舜也跟了進來。
“我就在門口,您與謝先生準備休息時,請通知我進門。”容舜指了指門口玄關處,“晚上我會在這裡守護。”
“不用守得這麼近……”
衣飛石一句話沒說完,謝茂已答應了下來,“讓他進來。”
衣飛石雖然詫異,卻從不會違逆謝茂的吩咐“是。”
容舜一直在默默觀察二人的關係。
他最開始的目標是謝茂,四堂叔緊急求助,叫他帶人來保護一個大師,見了衣飛石之後,他的目標就變成了衣飛石。讓他覺得很意外的是,謝茂和衣飛石的關係,並不像是普通的情侶。
這兩個人相處是非常有默契,一舉一動一個眼神,對方馬上就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甚至很多時候不需要示意,就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靈犀在彼此間連通。
謝茂對衣飛石非常體貼,照顧衣飛石就像是照顧七八歲不知事的孩童,那架勢,真是恨不得飯都嚼碎了再喂給衣飛石。衣飛石對謝茂更是特彆特彆地服從。隻要謝茂有明確的吩咐,衣飛石執行起來絕沒有一絲遲疑。
容舜覺得,如果謝茂現在叫衣飛石打開窗戶跳下去,衣飛石也一定會照做。
——哪怕現在住在九層樓上。
最讓容舜想不通的是,根據他此前在飛機上看過的資料,三天之前,謝茂和石一飛彼此都不認識。
他們一個是退役之後在鄉下食品廠混日子的保安,另一個則是在恒店混飯吃的戲托兒。他們的生活軌跡、成長軌跡,甚至人際交往圈子,都沒有半點交集。
是什麼變故讓他們在突然之間就有了這麼深厚的羈絆和默契?
容舜覺得衣飛石應該是隱逸世家的後人,觀察了半天之後,他覺得謝茂可能也是隱逸世家的後人。
不僅僅因為謝茂應對靈異事件的各種沉穩自如,容舜考慮得更多的是謝茂和衣飛石這種奇怪的羈絆的關係。隻能解釋說,這二人在很早以前就相識了,隻是他們在“山下”的身份是偽造的,所以,人們能查到的一切信息也都是虛假的。
嗯,一定都是隱逸世家的後人!
容舜偷偷瞥了謝茂一眼,覺得謝茂是魔法係,衣飛石是物理係,兩個都很厲害。
容家這麼多年始終和隱逸世家搭不上關係,容舜決定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
有容舜在屋子裡杵著,謝茂和衣飛石一起使用了衛生間。
那邊放著水,這邊使用的還是淨水符和清潔套裝。洗漱完畢之後,就是換衣裳準備休息。衣飛石衣服裡邊套著標準製服,其實,隨時都能改成寢衣模式。
謝茂卻故意要他脫下來“脫下來才能換。”
宿主,今日秀恩愛日常已完成45,再接再厲哦!
衣飛石默默無語。
他始終沒告訴皇帝自己體內帶了個係統的事情,因為,這個係統實在太……說不出口了。
天天都逼他和皇帝秀恩愛,什麼叫秀恩愛呢?衣飛石原本也是不懂的。係統一天天地在他腦內刷屏,告訴他今天完成秀恩愛日常,今天超額完成秀恩愛日常,他就慢慢地懂了。
隻要是當著外人的麵,皇帝對他好,就算“秀恩愛”了。
現在才淩晨三點半,秀恩愛日程就完成了四個。
哪四個呢?
剛才在門衛室吃火鍋時,皇帝當眾給他試菜,係統就彈了個日常秀恩愛15的彈幕給他。
出門的時候,皇帝怕他冷,走在大馬路上,當著幾個安保人員的麵給他搓手,日常秀恩愛25。
從派出所出來的路上,皇帝起了色心伸手從羽絨服底下伸進來,摸他的背,被容舜那個眼尖的小狼崽子看見了,係統又彈了個日常秀恩愛35。
剛剛和皇帝一起進了洗手間,容舜矜持地退了一步,低下頭,日常秀恩愛45。
現在皇帝叫他換一身衣裳,怎麼就又是“秀恩愛”了?這麼小小的一個衛生間裡邊,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
其實,這件衣裳不脫下來,也能改換寢衣形態。係統提醒。
……所以,皇帝為的不是這件衣裳,而是求歡?
門外站著容舜,他和皇帝卻在門內行事,豈不就是“秀恩愛”?
衣飛石看著謝茂噙著笑意與渴盼的雙眼,默默往後退了一步。他太困窘了。前世衣飛石始終保持著良好的健康與體形,哪怕口中歎息自己不如少年時鮮嫩美麗,心中也沒有太多的自卑。
他從鏡中能看見自己矯健英偉的身形,他知道自己仍舊英俊瀟灑風度翩翩。
直到他來到這個陌生的新世界,得到一個全然陌生的肥胖身體。
這幾天來,他除了應付眼前應接不暇的新事物,最擔心的事,就是皇帝要親近自己。他自己都嫌惡這個肥碩的身體,人怎麼能胖成這樣?墜在身上的每一坨肉都讓衣飛石感覺到惡心。他不敢想象和皇帝親近的模樣,起碼這種時候絕對不行。
謝茂稍微往他身邊靠,他就下意識地想要躲,隻怕皇帝要更進一步。
隻有謝茂不怎麼搭理他的時候,他才會小心翼翼地挨上去。
——他沒有那麼喜歡玩皇帝的老人機。他隻是不能讓自己閒下來,一旦閒下來了,皇帝就會拉著他撫摸溫存,他害怕這樣。
皇帝已經好幾次撫摸他的堆滿了肥肉的肩背了,他不能拒絕,可是,他不想更進一步。
想想皇帝在謝朝時二十出頭的年紀,黏著他一日幾次都不夠,衣飛石算了算日子,這都第三天了。他這幾天都在琢磨煩惱這件事,終於被逼到了洗手間裡,又不敢泄漏自己有個秀恩愛係統的秘密——
皇帝非要他脫了衣服才能給他寢衣穿,他又不能說,我知道你騙我!不脫也能換!
“臣豈能穿著寢衣見客。”衣飛石堅持不肯脫。
往日在謝朝時,他肯穿著寢衣在屋子裡走,那是因為四下服侍的都是奴婢,奴婢不能算人。若是要見客,肯定也都要換好衣裳。現代世界人人平等,容舜更不是他們的奴婢,他就不能穿寢衣見人了。
謝茂眼中的光亮黯了下來。
衣飛石見不得他這樣失望的神色,差點就想點頭答應了,隻是摸著自己肥肥的肚皮……
真的不行。
“陛下。”衣飛石顧不得洗手間裡狹小的空間,在防滑墊上跪了下來,“臣體態癡肥臃腫,委實不能侍奉陛下。陛下昔日憐惜臣年幼,忍讓臣數年,求陛下再寬待臣幾十日……”
他這樣胖墩墩地跪在地上,低頭求饒,因怕門外容舜聽見,聲音也壓得很低。
其實這幾日疲於奔命,又有昨夜油儘燈枯之事,謝茂這會兒都沒緩過勁來,根本提不起興頭。
謝茂習慣撫摸衣飛石的身體,今日求歡也是向衣飛石表忠心——就算你胖了,朕也一樣喜歡你,渴念你。對著這麼個胖嘟嘟的衣飛石,他想法更多。若是幾天都不愛撫親熱,小衣傷心了怎麼辦?
求歡被拒,謝茂早有心理準備。相伴幾十年了,他豈會不了解自家小衣?
那是洗身子都不肯當著他的麵,一定要躲著的。每回見了他,必然要乾乾淨淨,風風光光,有一點兒狼狽都會覺得不好意思,壞了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他隻是沒想到,衣飛石會這麼難過。跪地低頭,好似做了天大的錯事,任憑訓斥責罰。
“若不能寬待呢?”謝茂問。
衣飛石抬頭看著他“能的。”
“不能。”
“陛下。”
“不能。”
“我是衣飛石。”
“……撒嬌也不能。”
“衣飛石。”
“……”
好吧,你是衣飛石,你有特權。
※
容舜隻聽見洗手間裡的水聲,隱隱綽綽的說話聲,沒多久裡邊的人就笑了起來。
他鬆了一口氣。雖說這些年乾安保工作,也近距離圍觀了不少刺激火辣的現場。速9酒店也罷了,洗手間裡兩個男人也不稀罕,他比較在意的是……那美男和胖墩的組合,實在是想起來就有點辣眼睛。
沒多會兒,謝茂和衣飛石就從洗手間裡出來了,二人都穿著薄外衣,沒有換寢袍。
這是間大床房。
當著容舜的麵,謝茂不能鋪行軍被褥,衣飛石躺床上才知道胖子活著多艱難。
謝茂給他墊了個枕頭,他才勉強舒服地歪了下去。這會兒也不能往謝茂肩上挨了,沒有行軍被褥嚴絲合縫地支撐在身下,側身歪著都覺得骨頭有點沉。
二人關燈休息,容舜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玄關處,閉目養神。
總共睡下去也沒兩個小時,清晨六點過,謝茂放在電視機旁邊充電的老人機就響了起來。
坐在玄關處的容舜即刻睜眼,開了進門處廊道的小燈,見謝茂坐了起來,他請示“幫您接取手機麼?謝先生。”
謝茂點點頭。
容舜拔下手機,雙手送到他麵前。
“說。”謝茂接電話一向不客氣。
電話是胡副所長打來的。
說了幾句之後,謝茂就掛斷了電話,告知衣飛石電話詳情“廠裡八號車間起火了。”
衣飛石在頂呱呱食品廠也逛了好幾圈,看得出來,整個廠區的消防做得很好,車間都是鋼結構,生產的是食品,實際上不容易起火。
他夜裡雖然埋頭吃火鍋,其實聽了謝茂忽悠人的全過程“車間地下埋著怨鬼的屍體?”
平白無故去挖車間肯定很惹人矚目,一把火把車間燒了,翻修的時候再動地基,那就不奇怪了。
“等吧。最多一兩天就有消息了。”
謝茂把手機遞給容舜,讓他送回去繼續充電,“廠裡人人鬼鬼都不消停,王勇前天差點死在宿舍裡,他但凡不想死,最近就一定會去挖屍體——如果,真有屍體的話。”
容舜把老人機插上電,回頭一看,那倆又挨挨蹭蹭地倒頭睡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