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謝茂扔給常宿義的訓練傀儡隻會循著法術真元攻擊,對普通攻擊毫無反應。
試了許久之後,常宿義終於發現了這一點破綻,主動停下攻擊,收好他自己那一條布滿了符文的法器長鞭,訓練傀儡就停了下來,啪唧在空中三維投影出一個訓練結果28分!
這傀儡它是個體術訓練的工具,隻吃體術攻擊,常宿義揮舞著鞭子亂抽,它就不給記分。
熱熱鬨鬨打了這麼久,以至於連個及格分都差了十萬八千裡。
隱世家族之中,最擅傀儡術的乃是蜀中陶家,陶家在抗戰時也算是元氣大傷,後來一直不怎麼跟圈裡人玩耍,略顯神秘。謝茂扔出來的傀儡十分精妙,常宿義懷疑是陶家的家底,停下來才想多看一眼,那尊傀儡倏地飛入謝茂手心,消失不見。
這很嚇人。
從無到有放個役鬼、精靈之類的東西出來,修道幾年的煉炁士都能做到。
可那個傀儡是真實存在的。常宿義和傀儡打了大半個小時,他親手摸過傀儡的關節。鮮活得就像是真人,有肌膚骨骼,甚至還有躍動的血脈。隻除了沒有五官和靈魂。
這怎麼收入手心?傳說中有乾坤囊,須彌芥子功,一顆芝麻就能藏入一片汪洋,那也是傳說。
常宿義從沒見過能把實物捏吧捏吧揣袖子裡的功法。
真有這功夫,他還來特事辦上什麼班?直接帶上徒子徒孫開物流公司去了。
“你說夢中得仙人授業,我問你,通真須出陽神,成道之士胎圓神化,體變純陽,三界圓通,無往不可,故能親朝上帝,論事回天。1何謂三界,何謂上帝,親朝者,是何路徑?”常宿義問。
他已經有些相信謝茂得了機緣,就謝茂那一手收放傀儡的功夫,真正折服了他。
古之煉炁士傳下的各種經典,很多都有暗指。聽上去是在講哲學,其實就是一篇修真煉氣指南。
各門各派的暗號還都不太一樣,同樣一本經書,有老師講解的才是正確版本,沒老師講,落在外人手裡也是廢紙一堆。所以,隱修弟子入道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請師父過經——請老師講授經典的正確打開方式。
這種傳承方式也出了很多問題。
口口相傳的東西,它容易有謬誤。就跟玩傳話遊戲,大家都戴著耳機,開著震耳欲聾的音樂,一個傳一個,當中碰上個不省心的,根兒上就聽錯了,再往下傳,到後邊就變得麵目全非。
哪怕後世弟子再是驚才絕豔,真相已經散落在曆史長河中,無力回天。
何況,還有很多時候,一個流派的弟子混得不好,時運不濟,沒來得及收徒弟,沒給徒弟把經典講明白,吧唧——死了,留下正經拜入門牆的徒弟,看著自家鎮派經典,那就跟看天書一樣,慘。
能流傳到當世的世家,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點經典不清的問題。
隻是,一部分家族堅決不肯懷疑祖師的講授,照著口口相傳的經典,一條道走到黑,練死了算自己天資不夠,沒練死繼續努力。
如常家這樣的大家族,前仆後繼的修士太多了,早些年就知道修法可能有問題。
然而,仙道無窮,人壽有限,沒發現問題具體在什麼地方,人就沒了。最慘的是,各人修法緣法不同,修煉這事兒沒法兒標準化衡量評估,這個死前沒發現的問題,下一個想接著研究都做不到——每個人的問題都不同。
常宿義問的,就是他最近正在琢磨的問題。他覺得常家的經典中,解法可能有問題。
謝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不怕我坑你?”
常宿義冷哼一聲“答不出來?”
“我聽說普通人去你家拜師,還得灑掃三年,執役三年,把老師伺候滿意了,端茶遞帖正式拜師磕頭,你才給人過經——過的還是早晚課。內練法門,沒有十年功夫,輕易不肯教授。”
“你家的經典值錢,我的經典就不值錢了?”謝茂指了指他抬起的下巴和高聳的鼻孔,“就你這樣求經問道,我要肯教給你,祖師爺大耳刮子抽我。”
常宿義氣得臉都綠了,甩手就是一道驚雷符砸向謝茂。
他這一道雷符比常燕飛精純老練許多,看上去聲勢不大,可謂光華內斂。
常燕飛捂了捂臉。
對付謝茂,就不能用雷法。
光看謝茂使用的那一柄雷擊桃木劍,就知道他在雷法中浸淫多年,輕易杠不過。
果然常宿義的驚雷符才飛上半空,就跟被水打濕的煙花,噗噗發出一聲悶響,飄飄搖搖地墜落下地,朱砂黃紙燃了半截,熄火了。
現場一片死寂。
符術聞名天下的常家四叔,居然被人截了符。啞火了。
在自己最專業的領域被人吊打,何等跌麵兒?常宿義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極其下不來台。
齊秋嫻出麵打圓場“目前還在應急時期,切磋切磋就行了。謝茂你先回去待命,老常,丁主任有事商量。”考慮到謝茂的囂張不馴,她點名兩個主食,“花卷,炒麵,你們老大剛剛歸隊不久,你們給他做一個目前的任務簡報。”
“是。”
“是!”
花卷、炒麵上前行禮,一群主食笑嘻嘻地把謝茂簇擁著回到了會議室外圍。
齊秋嫻把常宿義“救”了下來,常宿義兀自難堪地絮叨“他目前所得的功法都來曆不明,我認為應該對他進行政治審查……”
“要點臉吧。”齊秋嫻輕聲說,“嫌被抽得不疼?”
“你!——”
常宿義求助地看向丁儀。
一向和他共同戰線的丁儀沒搭茬,正低頭看剛送來的情報,滿臉淡漠。
“技術組新送來的情報。”丁儀把手裡的文件傳過來,“你看一看。”
經過近四個小時的突擊偵查之後,特事辦的技術組終於發現了容衝車輛上的那張厄運符咒的來源,動用現代科技定位了一下,大致就劃出了宿女士的家庭住址。
綜合前不久容舜出車禍的情報一看,豪門恩怨呼之欲出——
不過,技術組不做案情推論,涉及到宿女士,他們連查到的結果都先抹了,自認無能,遞交報告向領導求助。
“技術組請求支援。”
目前特事辦在值的隱修高手,頭一個就要數常宿義,隻能請他支援。
常宿義才丟了麵子急著找補,也沒細看技術組遞來的報告,弟子拿來電腦,他打開自己的天星羅盤程序,把幾個數據輸入之後,刷地就蹦躂出來幾個坐標。
他揮揮手,說“帶人過去吧,我把定位發終端上。”
常宿義親自把姐姐宿貞的彆墅坐標,發到了一線作戰的戰士手裡。
整個會議大廳立刻忙碌了起來。
各部門分彆就位,任務簡報之後,謝茂帶隊上車出發。常燕飛也帶了五個隱修弟子組成的小分隊,緊跟著出門。兩撥人乘坐的交通工具不一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關係並不算親密。
常燕飛坐在副駕座上,看著前車。
謝茂就在那輛車上。
他和謝茂見麵不過三個小時,先和謝茂交手,再看謝茂和常宿義交手。
他承認謝茂很厲害。非常厲害。不過,他覺得,他可能已經發現謝茂的弱點了。
不管謝茂是和他交手,還是和他四叔常宿義交手,都是速戰速決。從來沒見過謝茂纏鬥。謝茂真的那麼強麼?還是,他必須一擊必中?謝茂每一次出手都極其令人驚豔,令人震撼。
如果,常宿義在驚雷符啞火之後,選擇繼續對謝茂強攻,會是什麼結果?
常燕飛不知道。
不過,他有一種預感,一旦拋卻了層出不窮的驚豔手段,切切實實地交手。
謝茂不會勝得那麼輕鬆。
——再是夢中得仙人授予仙法,他在退役之前,還是個一絲真氣都沒有的普通人。
這就是謝茂的弱點。修為不夠,真元不夠。
他應該把自己的推斷告訴四叔,告訴家族。然而……想起悄無聲息死在安息符下的蟲草,常燕飛沒有動自己揣在兜裡的手機。
窗外,黎明的深藍色一點點變得明亮。
夜已經黑了這麼久,天,也該亮了吧?常燕飛想。
※
“那裡是常宿貞的常住地址。”齊秋嫻提醒。
丁儀正檢查槍械,熟練地把□□和□□佩戴上身,她當了十多年領導,也並不是從不出任務。很多緊急任務,保密等級特彆高時,她都會親自執行。反倒是齊秋嫻因舊傷妨礙,經常坐鎮支援。
聽見常宿貞三個字,丁儀穿外套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旋即恢複流暢。
“你確定要去?”齊秋嫻問。
丁儀提起自己的戰術背包,回頭看了她一眼,推門而出。
※
會議大廳。
花膠一溜小跑上前,向常宿義彙報“常師叔,敖宓傳回消息,他找到人了!”
自從特事辦宣布進入應急狀態之後,就有一股勢力四處截擊歸隊的特事辦成員,謝茂與常燕飛遇見的蟲草、臘排骨是其中的一撥受害者,還有十多起意外同時發生,傷了七八組人。
特事辦之所以忙碌,除了忙著處理容衝遇襲的事件之外,同時也在追查這一股囂張搞事的勢力。
花膠口中的敖宓,是葉家派來執役的妖修弟子,本是洞庭龍族,和家裡鬨翻之後投靠了葉家,這些年都在特事辦混飯吃。隱修弟子回家過年一時半會回不來,敖宓不一樣,他是龍,行雲布雨,一個閃身就三萬九千裡,特事辦宣布應急狀態之後,他一個炸雷就劃雲回了京市,速度特彆快。
“走。”常宿義立刻帶人出去準備圍剿。
特事辦作戰處主任和隱盟長老的身份之間,他更看重後者。
容衝遇襲,他派了侄兒帶人去收拾殘局。他自己則留在會議大廳,一直等著敖宓的消息。這一股勢力襲擊了特事辦的成員,大部分都是隱盟弟子。對付容衝的修士他不在乎,他要替隱盟弟子報仇。
花膠是葉家弟子,一直跟在丁儀身邊,對特事辦的工作比較上心“常師叔,容老先生還在頤和茶莊,咱們是不是得小心對方是調虎離山之計……”
丁儀離開的時候,要求她帶著調味組留守頤和茶莊。常宿義卻要她帶人一起離開。
一個是特事辦的老板,一個是隱盟長老,究竟聽誰的命令?花膠有點痛苦。
這會兒丁儀、齊秋嫻都不在,主食組也都傾巢而出,會議大廳裡多數都是隱盟弟子。常宿義一連被下了幾次麵子,極其不痛快,花膠在他麵前聒噪一句,他沉下臉色,啪一巴掌猛地抽落!
花膠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