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墜機的恐慌在倫敦街頭蔓延。
謝茂仍在考慮何種方式跨越一千公裡的距離。
飛機不能用,他可以使用飛梭。但是,這裡麵涉及到一個能量塊的使用問題。
隨身空間是個小世界,飛梭在隨身空間裡使用的能量非常少,一個標準單位的能量塊可以支持三年不間斷飛行。飛梭一旦出現在現實世界,飛行所需要的能量就會呈幾何倍數增長。謝茂目前隨身空間裡的能量塊儲備,想要在現實世界裡飛出一千公裡,很可能半途就失去動力。
衣飛石在此時提出第二個解決方案“先生,捕獵之門。”
捕獵之門直通深海之下的煙水世界,與倫敦距離何止一千公裡?隻要確認煙水世界中存在山川戾氣,這就是最快掌握咒殺古卓浪力量的方式。
至於安全考慮,水下陸行草可以在煙水世界保證呼吸。相比起滿地亂竄的深海怪物,煙水世界也不見得多麼凶險了。唯一的難處在於如何回來。此次去煙水世界是為了尋找山川戾氣咒殺古卓浪,並非關門。隻要在捕獵之門關閉之前,迅速咒死古卓浪,再穿越歸來,回來的路程保證也不成問題。
衣飛石所提出的解決方案,在理論上有著非常高的可執行性。
——至少比使用隨時可能半途趴窩的飛梭靠譜。
權衡之下,謝茂當機立斷“我們找最近的捕獵之門。”
眾人中途改道往泰晤士河水域,漲起的洪水越來越深,從小腿淹沒至腰間,路上已經看不見人類,深海中的怪物在街頭肆意徜徉,衣飛石把多出來的海魂印槍械勻給宿貞,不必他教,宿貞利索地將槍械拆開,看見裡邊鐫刻的符號,又把槍裝好,拿附近的怪物試槍。
一聲槍響,怪物倒地。
“日滅水精,濟恭必壽。”宿貞一眼看出其中端倪,卻不大敢相信,下意識地發問。
她脫口而出的八個字,是謝茂生造海魂印殺滅符號的華夏道術表達方式。
她看得很切中要害,讓謝茂相當意外。
宿貞雖然自廢道行絕了登天之路,可她的天資意識仍舊是新古時代的一流頂尖水平。她當然無法達到謝茂那樣的水準,不可能短時間內就將華夏道術與海魂印構建出一體兩麵的係統,但既然謝茂將之弄出來了,她能看懂——這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修者。
這世上能與謝茂探討法術的修者極少,宿貞顯然是其中之一。
謝茂也沒藏私,肯定了她的判斷“不滅不濟,則死其根本。”
彆說衣飛石和容舜,連常燕飛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兩人隻交流了這麼幾個字,就探出了彼此的深淺。宿貞再次感覺到謝茂的深不可測與難以搞定,謝茂也對宿貞的天資有了新的認知。宿貞就不說話了,拿著槍,守在衣飛石背後,幫著開道清怪。
衣飛石默默看了謝茂一眼。——你們聊什麼?
謝茂點點頭。——你媽很厲害。
越靠近泰晤士河沿岸,積水越深,河岸深處不斷有急浪推來,水中飄著各種亂七八糟的長椅、垃圾桶、電話亭和樹木,遠處沿河建築直接被淹沒了一整層樓。哪怕謝茂等人都服用了水中陸行草,這種混雜著血汙、屍體、地下水和海水的腥臭汙水,依然讓人極其不適。
“這是什麼新怪物,它們會爬樓!”常燕飛飛撲而上,兩道浮空符砸了出去。
某種前所未見的深海怪物宛如章魚,人身長臂,長著怪異的六條腿,腳上的吸盤能夠吸附在牆壁上,靈巧地攀爬移動。大部分倫敦市民都在屋頂上躲避海族怪物,這種新的章魚怪就以頂樓的人類為食,長達一米五的鐵臂掣住人類,肆意撕扯成小塊,吃一半丟一半,宛如狂歡。
驚恐的市民紛紛走避,兩個年輕的女孩兒不願被怪物吞吃,顧不得五六層樓的高度,倉惶下跳。
常燕飛摔出的浮空符接住了她們。兩個拚死跳樓的女孩兒從驚恐慢慢轉為不可思議的驚喜,正在疑惑為什麼會飄起來,是否有天使拯救時,牆上的章魚怪追到樓頂,倒掛在牆壁上,靈巧凶狠地撲出。
“啊——”女孩兒們發出驚恐絕望的尖叫。
千鈞一發之際,槍響了。
容舜兩槍放倒囂張追殺的章魚怪,衣飛石則騰挪而起,將兩個女孩子拎在手中,平穩落地。
再沒有安全的地方了。兩個女孩子躲在衣飛石身邊,死活不肯離開——到處都是怪物,地下室被水淹沒,樓頂上有會爬牆的章魚怪,地麵上密密麻麻全是深海士兵,離開這幾個華夏人,必死無疑。
“這是古卓浪領地上獨有的種族,名叫‘臥屠’,數量不超過二千隻。”
謝茂極目遠望,覺得古卓浪是帶著臥屠族傾巢而出了。
光是他目之所及的範圍內,章魚怪就有幾百隻。那麼,在他看不見的河岸附近呢?
臥屠的戰力比騎士更強,隻因腦子不如騎士聰明,在深海帝國中沒混上領地和貴族頭銜,一直聚族而居,充當著王座打手的角色。
謝茂他們區區幾個人,想要拯救所有倫敦市民,那不可能做到。
可不管是衣飛石還是容舜、常燕飛,都不可能坐視無辜人類被怪物殺害吞吃。如今能夠隨意爬牆的章魚怪出現了,曾經安全的人類失去了生命保障,謝茂必須留人在現場做力所能及的救助。
“小衣,你在此。”謝茂吩咐。
去煙水世界搜尋山川戾氣咒殺古卓浪,這件事衣飛石完全幫不上忙。謝茂和衣飛石都有隨身空間,衣飛石留在此處,遇險時,他可以庇護容舜等人暫時在青玉簡空間裡躲起來。
衣飛石猶豫片刻,答應道“是。”他是很想護在謝茂身邊,不過,大局為重。
“容舜,聯絡童畫。重新安排避難所,不要帶人靠近那架飛機。”謝茂說。
容舜對他的命令沒有多少質疑,先連線童畫做了安排。
就在童畫緊急尋找新的避難地點時,衣飛石替謝茂向容舜解釋“古卓浪帶著部下傾巢而出,絕不僅僅是為了複仇。聞明雅帶人來尋找容大先生所藏的東西,古卓浪的目標也是它。一旦古卓浪找不到那件東西,聞明雅安排的撤退點,就成了古卓浪阻截的最後機會。”
蝦餃是被海族放歸的雙麵間諜。誰又能保證,海族沒有第二個間諜,第三個間諜?
——如果海族沒有來自陸上的消息渠道,它們怎麼會知道要搶奪那件“東西”?
聞明雅安排的飛機能被童畫發現,未必就不能被古卓浪發現。事實上,證明那架飛機是聞明雅所安排的後路之後,那地方就再也不安全了。至少,在謝茂弄死古卓浪之前,絕不安全。
“小衣,”謝茂把蝦餃交給他的防水文件袋掏出來,“找到容錦華。”
知道特事辦所有安排的丁儀死了,很大幾率知道相對多安排的蝦餃也死了。
丁儀死得突然,沒留下靈魂。蝦餃死得也很倉促。就算蝦餃沒有死去,謝茂也不能相信他。誰知道他說話的時候,是海族特質占上風,還是人類特質占上風?
目前隻有容錦華知道特事辦藏的東西是什麼,海族爭奪的東西是什麼。
——海族為此已經死了一位女王,馬上又殺來另一位王者,僅僅是為了報仇?
謝茂不相信。
他久在上位,很明白當權者的心態和生態。
不說稱孤道寡之人心性如何,一王身有四輔,七品縣官身邊都有兩個幕友幫閒,主家犯渾時,總有臣下勸諫。君臣之間很大程度上是個互相製約的關係,主庸則臣強,但凡能壓得住群臣的王者,就不可能舉傾國之力犯渾。——真到了那個時候,臣下早跑光了,哪個跟著昏君送死?
古菲亞和古卓浪都已經統治了深海帝國各領國多年,古菲亞能驅使軍團傾巢而出,古卓浪也跟著傾巢而出,那隻能證明他們想要的東西非常重要。
謝茂要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容錦華不信任衣飛石,他總該相信宿貞吧?
衣飛石接過那份文件袋,知道謝茂又給自己挖了個坑。這是故意讓他和宿貞重新接觸、緩和關係。
“是。”他也不能在地上打滾,說,“我不,我就不”吧?
目前情勢太複雜,謝茂也無法預估以後。
他從隨身空間取出攝靈圖冊,交給衣飛石“我讓米粉跟著你。”
米粉是謝茂的役鬼,能夠和他通過手機聯係,在煙水世界裡還能不能傳遞消息,謝茂也不知道。
他此舉是為了防止把衣飛石弄丟——萬一他從煙水世界回來時,通訊又斷了,聯絡不上童畫,起碼能通過尋找米粉的方式找到衣飛石。比什麼定位係統都保險。
衣飛石將攝靈圖冊收好,說“先生平安。”
“你亦平安。”
灰蒙蒙的倫敦街頭,遍地汙水之中。
謝茂親了親衣飛石的額頭,與他告彆,轉身朝著海族怪物紮堆的泰晤士河,獨自離去。
天穹上,至高海印的半人馬鋼叉再次撕開一道深藍色的電弧,擊中天空中掠過的戰機,尖叫逃亡的人群已顧不上震驚惶恐,任憑戰機無聲無息地從天空墜落,成為人間慘景的點綴與背景。
——新出現的章魚怪能爬樓,能吃人,這是新的地獄。
常燕飛和容舜一刻不停地在附近的樓房頂上奔跑營救,他們救了一部分人,依然有不少被章魚怪追逐的市民紛紛墜樓。沒有人願意被怪物扯成小塊吃掉,怪物造成的恐懼超越了高度,甚至有人覺得他們能橫跨十多米的大樓,逃出生天。
“這是蝦餃整理的情報。您或許能知道,父親如今在哪裡?”衣飛石直接就把前麵的小故事和兩幅畫抽了,放回青玉簡空間。他對宿貞已經有了一點心理陰影,怕她隨時發飆。
文件袋交給宿貞之後,衣飛石順手替容舜解決了一隻偷襲他的章魚怪,皺眉道“你和常燕飛一起。”
這種大混戰的情況下,對付著超自然怪物,容舜胳膊上還打著石膏,十分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