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呢,想要什麼?渴了?餓了?要出恭?還是想歇一會?”
“我傷得不重。”
“是,舅舅知道了,舅舅不生你阿爹的氣了。”但是,還是要剝奪他的監護權。哼!
“殿下想做什麼也不妨礙。”
“……”
謝茂沒想到衣飛石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衣飛石長長的眼睫微微翕動,謝茂立時知道,倘若他不說話,衣飛石立刻就有更厲害的話說出來了!他不能讓衣飛石放大招。現在局勢不明,還不到二人攤牌的時刻!
“舅舅就這麼壞?”謝茂聲息中多了一絲輕佻,湊近衣飛石耳畔,“弄疼你怎麼辦?”
衣飛石才想說不妨礙,口中突然多了一根修長的手指,指腹壓在他舌尖上。
……錯愕、意外、羞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衣飛石瞬間呆滯。
信王壓得極低又極清晰地聲音在他耳畔鼓吹“舅舅答應你的事,舅舅去辦。你答應舅舅的事,舅舅以後再來收,……你不會賴賬吧?”
衣飛石是個男人。
哪怕他此時還未加冠成婚,他也依然是個男人。
信王將手指放在他口中,這是什麼意思,他簡直太明白了!明白得甚至讓他有些惡心!
先前信王帶給他的那一些“微不足道”的關切與感動,都在這羞辱的一根手指裡灰飛煙滅。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血澆灌片刻,慢慢地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他閉上眼,不去想身邊的一切,慢慢吮住信王的手指,舌尖麻木地在那根手指上舔了一下,兩次。
謝茂差點被他舔得呻|吟出聲,媽噠小衣比我想的還會玩兒!不,不能玩下去了!
“你好好養傷,外邊的事,舅舅替你辦妥。”謝茂抽身而起,大步離去。
……再不走又要出醜了。
※
信王與清溪侯一同進了浴室。
清溪侯被抬了出來,立馬招了禦醫。
聽說清溪侯下身血跡斑斑……
——信王府下人並不知道青風紫電被杖斃的噩耗。
——信王府下人熱衷於給淑太妃、皇帝、皇後彙報信王的一切事情。
謝茂還在宮門前排班準備覲見皇帝,他和衣飛石的八卦,就通過便捷渠道先傳進了他親娘、親哥、親嫂的耳朵裡了。
他是淑太妃宮中心腹,謝茂小時候他負責守護小主子,不使人陰害作祟,謝茂長大了,他就是淑太妃的半個眼線,主要作用是防止謝茂坑死親媽。——淑太妃是個厲害女人,若非晚生了二十年,她的身份又何止區區一個太妃?
謝茂重生前都是個自以為活成了主角的傻白甜,現在他竟然沒有大包大攬說要幫容慶去告禦狀,趙從貴就雙手合十謝天謝地了,管他找的什麼弱智理由呢?
像謝茂這樣身份的貴人,不管他用什麼理由去拒絕,被拒絕的人也不敢怒斥一句“你瞎說”。
孤就瞎說了,咋滴吧?
……容慶不敢怎麼滴。他隻能睜著眼,看著謝茂貌似誠懇的臉,狠狠將咬破的唇血咽下去。
有侍衛叩門,外侍長餘賢從先換人進門盯著容慶,惟恐他走投無路暴起傷人,自己才出門聽信兒,末了回來稟報謝茂“十一爺,承恩侯府來搜逃奴,要進門搜人。”
謝茂聞言一愣,旋即笑了“來的是誰?”
若是普通家奴來問,侍衛肯定就打發了。如今餘賢從拿不定主意返來詢問,可見來人必然有身份。
餘賢從道“承恩侯府竎四公子。”
趙從貴腦子裡過了一遍各家家譜,悄聲提醒“婢生子。”
在謝朝,正室嫡出確實尊貴,側室庶出也稱不上卑賤,若是側室娘家勢大,庶出就和嫡出沒什麼兩樣。真正比較沒身份的是奴婢生子,沒有外家可以依靠,天生就比人矮一截。
承恩侯楊上清就隻有兩個嫡出的子女,長女楊皇後,七子楊靖。餘者皆為庶出。
有楊皇後在宮中坐鎮,楊靖的世子之位誰也搶不去。可像楊竎這樣淪落到替弟弟充當打手、半夜領著家奴出門堵人的地步,也著實顯得可歎可悲。——就因為他是婢生子。在世人眼裡,他就不是楊家的正經主子了,充其量算是個高級點的家奴。
謝茂正想這事兒怎麼辦才好,楊家人就上門了。他蹬鞋下床,笑道“走,看看去。”
趙從貴一邊拿扇子給他扇風,一邊暗示朱雨慢點伺候更衣,口中勸道“這大半夜黑燈瞎火的,誰也看不見誰,您若是叫不長眼的衝撞了,八個楊四也賠不起呀!王爺,咱不是微服喬裝偷偷去胭脂樓瞧那什麼王女麼?今兒這熱鬨一看,您明天還想安安穩穩地往老桂坊玩?”
朱雨似乎沒看見他的暗示,手腳靈便地伺候謝茂穿戴整齊,就聽謝茂對容慶說“你去看看不?”
容慶又看不懂謝茂的心思了。不肯替他告狀,又不把他交出去,信王這是想做什麼?
兩個侍衛牢牢看守著容慶,一行人漏夜出門,趙從貴執扇,朱雨捧著驅蚊的熏盞,餘賢從一馬當先提燈引路,簇擁著謝茂往客棧外邊走,另有六名一直守在內院的侍衛緊隨其後。
客棧外邊舉火燎天,燈火通明。人聲呼喝,馬聲嘶鳴,將本就不大的客棧門巷擠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