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茂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話。說我不會娶小衣?他如今覺得,把衣飛石“娶”回信王府也是個再好不過的安排。至少監護權轉到自己手裡,什麼爹啊媽啊,統統滾蛋!你一個郡公主就想揍一等王爵的正妃,做你的春秋大夢!
可要是默認親事……他側目望向伏在地上沒抬頭的衣飛石,心中也很為難。
他這樣胡搞瞎搞,皇帝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他弄死了。衣飛石本該名留青史,先成了他這個短命王爺的王妃,史書上會怎麼寫?
終究還是一口氣咽不下。謝茂嘿笑著往衣飛石身邊一坐,看著梨馥長公主身邊的兩個嬤嬤。
好嘛,打小衣都累出汗了。辛苦你們了!
“你看孤作甚?”謝茂突然對目不斜視的左嬤嬤發難。
左嬤嬤……?我?我看你了?我在看地板!
“長公主帶來的仆婦可不怎麼懂規矩。孤瞧著不對。最近聖京城中查出了陳朝探子,長公主還是仔細些好。唔,這樣吧,看長公主嬌滴滴一介女流也識不得利害。這兩個看上去賊頭賊腦的嬤嬤就交給孤,孤來幫長公主查問。”
謝茂懶得找茬,乾脆現編一個,欺負了小衣還想全身而退?不打你是因為你是小衣親媽!
沒等長公主反應,謝茂就狠摔了腰間玉玨,啪地發出一聲脆響,守在殿外的侍衛聞聲潮水般湧入,帶頭的正是常清平。謝茂怒道“拿下!給孤好好問清楚,是不是外朝奸細!”
謝茂發怒時雙眸逼視著長公主,常清平會錯了意,帶人上前欲拿長公主。
一直強撐著微笑端莊的梨馥長公主終於多了一絲崩潰,然而,不等常清平碰到她,謝茂已怒吼道“長眼睛沒?孤讓你捉兩個老賤婢,你敢對長公主伸爪子?”
梨馥長公主被他吼得後退了一步。——罵的是侍衛,怒火卻是衝著她去的。
兩個嬤嬤嚇得瑟瑟發抖,跪地求道“奴婢伺候長公主幾十年,絕不是奸細。殿下開恩,長公主,小姐……”
梨馥長公主張了張嘴,想替兩個嬤嬤說情,看著謝茂那張充滿了惡意的臉,竟不敢開口。
侍衛將兩個嬤嬤拖出大殿,謝茂還在暴跳如雷“先給孤砍了十根手指!掌嘴一百下!不,兩百下!拿板子打!一顆牙齒也不準留!”
梨馥長公主抿著嘴微微顫抖著站在原地。她再是出身寒微,跟著丈夫在聖京頂級權貴圈裡混了這麼多年,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當著她的麵,把她的心腹嬤嬤以莫須有的罪名拖出去肆意砍殺,這打的哪裡是嬤嬤?分明就是打她!
謝茂也沒有絲毫收斂住對她的惡意。他放狠話的時候,眼神總是盯著她,讓她直接準確地明白,如果不是因為某些理由,他更想做的事,是把她的手指砍了,把她的牙齒掌得一顆不剩。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那個孽種禍胎!這是給那個孽種出頭來了!
梨馥長公主對皇室有一種先天的膽怯與畏懼,哪怕她丈夫手握重兵,她依然對皇權戰戰兢兢。正如她仗著孝道就能理直氣壯地折磨衣飛石,她對皇權的敬畏也早已刻入骨髓。
她不敢記恨謝茂,她甚至不認為謝茂有錯。錯的都是那個孽種!梨馥長公主陰陰盯著衣飛石。
楊靖很著急。容慶出逃時他不以為然,總以為容慶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現在,容慶真跑了!
庶兄是死是活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究竟是什麼人救走了容慶?
楊靖帶人殺到小客棧時,天剛蒙蒙亮。
四下一打聽,鎮上臨街居住的百姓紛紛指點凶徒的去向“往西邊走了!”
“就龍首山那方向。半夜清脆的馬蹄聲,可囂張!”
“什麼?打傷了咱們京城的貴人?莫不是外族的暗探吧?”
“我看就是陳朝的探子!個個獐頭鼠目……”
西邊,龍首山。楊靖隱隱覺得有些心驚。
龍首山是一座小山,因其山勢宛如遊龍,山峰一如龍首,故稱龍首山。翻過那一條小小的龍首山,往南驅行,那是青梅山大營的所在地。——衣尚予的大將軍行轅,就在那一處。
他不太相信衣尚予會半夜來城關鎮上找事,他害怕的是,救了容慶的人自以為惹不起承恩侯府,直接掉頭去找衣尚予告狀了。朝中人都知道衣尚予不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至少,他不會什麼百姓冤屈都伸手去管。可是,外人百姓不知道啊!在謝朝百姓心目中,衣尚予就是守護神。
“楊福,你帶人去追。若人已進大將軍行轅,即刻帶人撤回。”
楊靖親自領了十多名豪奴快馬加鞭往京城飛奔。事涉大將軍衣尚予,他要去找承恩侯討主意。
回到承恩侯府,家裡卻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事發突然,承恩侯楊上清當然要去皇帝處回稟,承恩侯夫人錢氏不耐煩照顧庶子,也去了宮中找楊皇後“哭訴”。
楊靖頗為抓瞎!他僅是世子,沒有宮中傳見就進不了宮。這時候事急如火,是要怎麼個弄法?
恰好見著承恩侯府上養著的兩個謀士,正搖著扇子路過,楊靖忙將人攔下“許先生,趙先生,我有事請教!”
於是,楊靖就拉著父親的兩個謀士,窩在承恩侯書房的密談。
“這……難,難啊。”
許先生聽罷前因後果,深深為楊靖、楊竎兄弟二人的作死震驚。
華林縣的事就夠喪天良的了,斬草卻不除根,將一根野草圈在身邊肆意玩弄,這回玩出火來了吧?楊竎也是奇葩。替世子殺人滅口就悄悄地辦了多好,非得大張旗鼓玩捉奸。換了他許天德,一把火就把小客棧燒個乾乾淨淨,還正經出麵要什麼人?
現在事情眼看掀到衣尚予跟前,還指望能善了?天真。許天德決定笑看楊靖怎麼死。
——反正承恩侯府庶子那麼多,死一個世子再立一個唄。他跟承恩侯混飯,又不跟世子混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