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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1.兩界共主(65)(1 / 2)

生隨死殉!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他當然知道衣飛石身手不凡。可他認識的是多年後的衣大將軍。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衣萬一還是個半罐水呢?平白折在這裡,他可得心疼死。

照例守在他身邊的侍衛都沒動,外邊負責禦敵支應的四名侍衛應聲而出,齊刷刷地攀上了房簷。哪曉得剛冒頭就被衣飛石帶來的親兵射了一弩,各自狼狽地翻了下來。餘賢從出麵道“信王府侍衛辦差!”

衣飛石剛製伏兩個探子,回頭一望,道“夜色昏暗難辨敵我,還請老實待著!”

把餘賢從氣了個倒仰,正要喝令侍衛再上,衣飛石已揮手道“探頭就射!”

謝茂一向信任衣飛石,也從未把衣飛石當外人,忙道“小衣說不許動你們就彆動!都沒穿侍衛服,小衣那邊也認不全咱們的人。他若能控製局麵,咱們靜候佳音。老餘,把人撤回來。”

衣飛石殺敵時竄進了民宅,隔著兩棟房聽見了寂靜長夜裡謝茂的聲音,頓時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他很驚訝在此的竟然不止是信王府侍衛,連謝茂也跑這兒來了?更讓他驚訝的是,謝茂脾氣居然這麼好,被他強行掃了麵子也半點不生氣,反而喝令侍衛配合。

衣飛石帶來的親兵都是衣尚予從邊城帶回的百戰精英,迅速合圍堵死了去路。

衣飛石親自帶隊下場捉拿,很快就將遭遇的四名陳朝探子一一擒獲。

外邊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謝茂看著衣飛石又從去處飛掠而回,心想我小衣好俊的身手。

衣飛石便飛身落入西城兵馬司的大堂之中,確認了立在屋簷下的朱雨、餘賢從身份之後,他很規矩地交出身上的弩具、兵刃,恭敬地施禮“卑職衣飛石求見信王殿下。”

大堂裡此時漆黑無邊,僅有簷角一盞荒燈。

——箭響之時,信王府侍衛就第一時間撲滅了大多數燈籠,儘量將信王藏於暗處。

謝茂從人群的陰影中走出來,上下打量衣飛石,很意外地發現這少年竟然受了傷“你這是怎麼了?不是在孤行宮中玩耍麼?怎麼會突然進京來?你來做什麼?——誰傷了你?”

他一句話裡問了兩句受傷的事,衣飛石臉上青白一陣,似乎很不好意思,小聲說“卑職前日不告而彆,大將軍按軍法打了我幾棍子……”

衣尚予?謝茂差點噴出來。

他就奇怪了,衣飛石好端端的,怎麼可能從他行宮中跑出來?原來是衣尚予親自去接人了。他那行宮圈住衣飛石問題不大,但是衣尚予要上門討人,家裡幾個小貓小狗哪裡扛得住?就算是皇帝把衣飛石圈了,衣尚予親自進宮要人,皇帝也得把兒子還給人家。

可衣尚予為什麼會去信王行宮找人?難道是因為容慶?不至於吧。這點小事也能驚動衣尚予?

謝茂正困惑不解,衣飛石已屈膝跪下,求道“殿下救我。”

“怎麼了?”從未見過這樣示弱的衣飛石,謝茂驚訝之餘還有兩分暗爽。你也有求爸爸的時候!

“……今日午後有天使往大將軍行轅,向大將軍傳陛下口諭,請大將軍即刻進宮。”

這句話仿佛隻是衣飛石漫長故事的開始,卻已經把謝茂震得險些站不住了。

皇帝不會輕易召衣尚予進宮!更何況是一道口諭,更何況是午後的急召。——聖旨都沒有,讓衣尚予午後往京城趕,到了宮中隻怕都已經下鑰了,還見個什麼駕?

最重要的是,衣尚予不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普通臣子。他若進京,皇室與大將軍行轅都會繃緊神經。皇帝怕衣尚予逼宮造反,大將軍行轅則害怕皇帝誘殺衣尚予。

——這種情況下,皇帝怎麼可能讓衣尚予夜裡進宮?他找刺激嗎?

“不巧大將軍就去行宮尋卑職了,沒見著天使。與卑職一齊回行轅之後,方知此事。”

分明是衣尚予覺得這道口諭蹊蹺,不想親自進宮,可是不進宮也不行,所以才費勁去信王行宮把衣飛石找了回來頂缸。——衣尚予長子衣飛金領兵在外,能代替衣尚予進宮的,就隻有次子衣飛石了。

謝茂看著衣飛石的目光就變得有點微妙。這麼著急的情況下,你爹還有空打你屁股,你肯定犯事了!

衣飛石哪裡想得到滿臉正經的謝茂正惦記他的屁股,一字字繼續交代“卑職趕到京城時,城門已閉。因有天子口諭,卑職便請城門吏開門,卻不想城樓上弓箭齊射,指責卑職為外族匪盜。”

他說到這裡,臉上顯出幾分憤憤,“這不是瞎扯嗎?這兒可是聖京城!哪路外族匪盜能憑空摸到聖京城外?”

謝茂頓時與他同仇敵愾“對!就是瞎扯!小衣你彆生氣,孤替你削他!”

衣飛石有點不好意思“那,那也不必了吧。嘿嘿,……信王舅舅。”他膝行上前一步,略羞澀又緊張地扯了扯謝茂的衣角,長長的睫毛在夜色中微微顫動,“城樓上那不知道是誰,大約是個校尉什麼的……拿箭射我,嘴又臭,我一時氣急,就……反射了他一箭。”

謝茂被他扯得心肝兒麻酥酥的,一直陶醉在“衣飛石你也有今天”的暗爽中,聞言瞬間醒了。

衣飛石的箭法有多好,如今世人未知,謝茂卻是太知道了。

衣飛石既然說他反射了對方一箭,那就肯定是射中了。至於射中了哪兒,全看衣飛石心情好不好,想不想要對方的性命。——被他用羽箭瞄準的人,沒有任何選擇掙紮的餘地。

“……死了?”謝茂做最壞打算。

衣飛石怯怯地點頭“舅舅,要不……我還是先跑吧?”

你就裝,繼續裝!你要真害怕,你就不會殺人。你要真想跑,乾嘛還往城裡鑽?謝茂看著他俊秀可憐的青澀臉龐,心裡罵開了一片,卻舍不得真的拒絕衣飛石的虛情假意。——兩世君臣,衣飛石沒有求過他一句。他太享受來自衣飛石的哀求了,哪怕是假的。

火石電光之間,謝茂就明白了衣飛石的打算。

衣尚予明知道皇帝的口諭有問題,依然讓衣飛石進城來探聽情況,是不想和皇室撕破臉。

可是,衣飛石和他爹不同。他一開始就想借信王之手逼反他爹,此時城門外射殺守城校尉,更是明晃晃的搞事情他奉皇帝口諭進宮,城門吏卻拿箭射殺他,他反擊時殺了城門吏,就有錯處也不甚大。——難道還不許人家反擊了?這可是衣尚予的親兒子,不是什麼隨便殺殺的人。

你這殺傷力哦,都快趕上爸爸我了。謝茂忍不住摸摸衣飛石的腦袋,衣飛石脊背一僵,謝茂也察覺到他的不自在,手稍微停了停就鬆開了“待會先跟舅舅去見楊娘娘。”

衣飛石還不知道謝茂對承恩侯府乾的壞事,滿心歡喜地點頭“謝謝信王舅舅!”

全程幫忙坑死承恩侯府的信王府諸人“……”你怎麼好意思去找楊皇後哭啊!你剛把人家親弟弟坑懸崖,把人家庶弟三條腿都廢了啊!你還要臉嗎?

謝茂將衣飛石扶起來,替他拍拍膝上的灰塵“衣姊夫真打你了?疼不疼?要麼舅舅給你揉揉?”正吃著嘴上的小豆腐,突然想起有點不對,“你從西城門進來的?”

衣飛石點點頭“是。”從青梅山大營進京肯定是走西城門啊,難道還繞個路?

“你進城時殺了守城校尉,那邊現在什麼情況?”

衣飛石不解“隻射了一箭。”我隻殺了一個人,能有什麼情況?

衣尚予的名聲在謝朝實在太能唬人了,衣飛石殺人不眨眼,對方還未鼓動起守城將士的情緒,一波箭雨之後,衣飛石就將領頭的守城校尉射了個對穿,隨後吩咐親兵們舉火,露出身上大將軍行轅親兵的甲胄,高喝“我是衣飛石,衣尚予是我爹,衣飛金是我哥,皇帝召見,還不開門?”

城樓守兵中有貓膩的,也就隻有被衣飛石射死的那一人。隨著此人的死亡,衣飛石指哪兒打哪兒的箭法威懾下,再有衣尚予的名聲加持,城門很快就被打開了。——正常人也不會相信聖京城外會出現外族匪盜啊。外族人都打到聖京城外了,大半個謝朝估計也都沒了。

何況,衣飛石帶的人也不多,算上他自己也不過二十五匹馬。逼宮?肯定沒戲。

城門開得雖然曲折,衣飛石還是憑著一手箭術,與他親爹親兄的麵子,硬生生砸開了城門。

他帶著人大搖大擺進了城,也沒人敢攔下他,說要把他下獄。

這位是誰啊?衣大將軍的二公子。拿他倒不費事,關鍵是拿下來了怎麼辦?往哪兒關?甭管是刑部,大理寺,五城兵馬司……這大半夜的把衣飛石往哪個衙門送,就是把哪個衙門往死裡得罪。燙手的山芋誰想接啊?

反正都是要跟皇帝告狀、等皇帝處置的事,先把衣飛石捉住乾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再者說了,守城的衛戍軍裡,真沒人想為那個半夜瞎指揮放箭的同僚出頭惹事。

所以,衣飛石在射死了一個衛戍軍守城校尉之後,還能帶著人大搖大擺地在京城閒逛。

謝茂立即吩咐餘賢從“立刻回王府調人,堵西邊的口子。”

甭管西城門如今亂沒亂,那一股從清河街殺到合子街的陳朝探子若從西城跑了,這筆賬十有八九要算到衣飛石的頭上。信王府按律蓄有五百侍衛,他去山中隻帶了百人,其餘人等都在京城信王府待命,因此謝茂才能緊急調人。

餘賢從領命而去,謝茂按住衣飛石肩頭,認真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二十四騎。”

“陳朝探子往合子街去了,你帶人和我一起過去。”

衣飛石驀地回頭,卻見城西方向舉火撩天,城牆告急!

他再沒有挑釁皇室的心思,道“殿下,卑職即刻西去馳援。您千金之體切勿輕動!”

謝茂想到陳朝探子走脫這事兒他要背鍋,他也想到了。意識到謝茂是在替自己周全,他心中浮起一種淡淡的尷尬。——這人雖覬覦自己身體,可也是真對自己好。此時也無暇多顧,衣飛石匆匆告辭,身形一翩,人已越牆而去。

牆外很快響起整齊清脆的馬蹄聲,衣飛石已帶著他的親兵絕塵而去。

謝茂倒是想跟他一起去,那也得追得上啊!頓足道“快追快追!”

一直在旁邊裝啞巴的錢元寶忙道“我家有馬!白先生,快,咱們給十一哥牽馬去!”

衣飛石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灌進風的衣袍,想要躲避。

然而,前邊是擺著瓜盤的小食幾,後邊就是欺身而上的信王,進退兩難。他隻能僵著脖子,訕訕地架著不讓信王的手探進衣內,“卑職自己來。”

謝茂與他靠得太近,二人臉龐也不過一尺距離,身體就貼得更緊了,幾乎把衣飛石摟在懷裡。

——若是衣飛石倉促之下退一步,要麼失禮打翻食案,要麼就滾進他懷裡。

此時此刻,謝茂真沒有占便宜猥褻調戲少年衣飛石的心思。

他所愛慕的衣飛石,是前幾世那位曆經磨礪、初心不改的衣大將軍,是那位衝鋒殺敵身先士卒不惜玉麵毀傷的衣大將軍,是那位年紀足夠大、閱曆足夠豐富,能夠替自己的人生做主的衣大將軍。而不是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少年。

加上前幾世的閱曆,謝茂都活了幾百歲了,哪裡好意思仗著與生俱來的權勢與早已成熟的心智,就去欺負誘拐這個還稚嫩無知的小朋友?——頂多就是心存珍愛,忍不住想捏捏逗逗罷了。

何況,按照常理出牌,小衣全家都沒救了。謝茂這回打算握著一把好牌儘數亂打。

明知道徐屈在旁虎視眈眈,他故意摟著衣飛石的肩頭,慢慢將熱烘烘的毛巾貼住衣飛石腰間,衣飛石還要推辭,他就眼也不瞬的看著衣飛石的雙眸,輕聲道“背上浹汗,自己哪裡方便擦?你是屬閨女的嗎?居然還不讓舅舅動手。”

衣飛石莫名其妙就覺得他一雙眼睛帶著怪異的溫度,燒得自己頸側都淌出細汗了。

“那……那卑職謝謝殿下。”

徐屈簡直都要看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一聲,再咳嗽一聲。

謝茂恍若未覺地繼續給衣飛石“擦汗”,確實很老實地將他背後的汗珠都擦乾了,朱雨來換了毛巾,謝茂故意摸摸衣飛石的背心,說“汗濕了。伺候清溪侯換身中衣。”衣飛石才剛被賜封了鄉侯爵位,封地就在清溪鄉,所以謝茂稱他為清溪侯。

衣飛石被他擦得怪怪的,聞言猛地鬆了口氣,不迭點頭“好好。”

好個屁啊,你這娃是不是傻?徐屈終於憋不住了,說“清溪侯來得匆忙,不曾帶著衣物!”

清溪侯三字喊得斬釘截鐵,衣飛石悚然一驚,終於察覺到這位老將的不滿與提醒。

謝茂笑道“孤帶著呢。朱雨——”

不等朱雨應命,衣飛石已慌忙拒絕道,“不必勞煩貴屬。卑職已經好了……”

見徐屈已經完全領會了自己的“用意”,衣飛石也變得誠惶誠恐,謝茂就鬆了口,不再堅持服侍衣飛石更衣,退而求其次,“背後擦了,前邊也擦擦……”

才剛剛拒絕了謝茂的“好意”,麵對著他溫柔地注視,衣飛石竟不敢再說一個不字。

於是,謝茂就高高興興地拿過搓好的熱毛巾,將衣飛石好好地“擦”了一遍。

歇了片刻之後,吃了瓜,喝了茶,重新上路。

謝茂再讓馳風給衣飛石騎,衣飛石連道不敢,上馬之後直接躲到了徐屈的身邊。

謝茂似是看出了些什麼,也不再勉強。隻要衣飛石沒偷偷掉隊、掉頭回青梅山的大將軍行轅,他今日在徐屈麵前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表態了。——隻要扣住了衣飛石,再傳出他對衣飛石心存不軌的風聲,不愁衣尚予不跟他懟起來!

不然,他把徐屈要來乾什麼?他這輩子都不想當皇帝了,要個單眼飛將來當擺設嗎?

把戲做足又吃了小衣豆腐的謝茂心情大好,當先打馬飛馳而去。

待回到山間行宮,天已徹底黑了下來。

謝茂命人帶徐屈找地方安置,即刻撥了供養與宮人去伺候,衣飛石也期期艾艾的想跟著徐屈一起走。——這少年是真的想明白什麼事兒了?

謝茂頗覺有趣,他其實是想留衣飛石在身邊住,不過,真沒存著什麼邪念。

就是想著前世戀慕之人,忍不住想要更親近些。想著人伺候他高高興興的飯食,想看看他年少天真的情態,想聽他的聲音,想看看他的身影。——難道他還真能把這少年小衣捉來吃了?

現在衣飛石想明白事兒了,知道躲著他了,他就把同宿的念頭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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