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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2.兩界共主(66)(1 / 2)

生隨死殉!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滿堂血腥氣。軍醫告罪一聲就衝了上去,伏未似是鬆了好大一口氣“你可來了!這姑娘頂骨好似被打破了,我……”

“你起開!”軍醫將伏未一腳踹開,衣尚予才看清那破麻袋裡,裝著一個昏死的少女。

謝茂將最後一口醬肉吃完,拿熱毛巾擦擦手,叫得親熱“衣姊夫。”

衣尚予與他敘禮落座,謝茂看上去就是風塵仆仆、滿身疲憊的模樣,來得又這樣早,倒不像是從山中下來,偏偏要問“恰好有事請教殿下。我那不爭氣的小畜生平白不見了兩日,上下都找不到人,殿下可曾見著他了?”

謝茂裝傻“啊?”立時將容慶拉了來擋槍,“姊夫,此事情急,還請姊夫援手!”

衣尚予豈是好糊弄的主兒,也架不住容慶滿心冤屈一身悲憤,沒等衣尚予再問,容慶已噗通一聲跪在衣尚予跟前,拿出昨夜對付謝茂的架勢,砰砰砰狠磕幾個頭,地板上瞬間就濺出血來!

衣尚予正經刀山血海裡趟出來的殺神,這點兒鮮血根本不放在眼底。他皺眉,是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謝茂這是故意帶了個麻煩給他。

衣尚予皺眉,不必他吩咐,服侍在帳下的兩個親兵即刻出列,齊齊頓住腰間佩刀,同時架住容慶腋下,反手一扣,就將容慶死死製伏在地上,彆說磕頭,動都不能再動一下。

這親兵二人出手整齊劃一,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可見訓練有素。

“此人是誰?”衣尚予問謝茂。

“昨夜偶遇的路人。為何在此,叫他親自向姊夫說明。”謝茂表示孤口渴不想多說話。

衣尚予總不能讓謝茂彆喝茶了帶著人滾,他隻能聽聽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麻煩。

容慶就保持著一個被兩把佩刀製伏在地上的憋屈姿勢,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

他說楊靖逼|奸不遂殺人滿門時,衣尚予目無表情,他說楊靖酒醒後怕、屠滅縣衙役吏時,衣尚予目無表情,他說楊靖勾結守備將軍簡薛殺良冒功時,衣尚予終於沉下了眼眸。

衣尚予是個不太像武將的武將。與他威震天下的戰神之名相比,他一直顯得寡淡而儒雅。

一直到現在,謝茂才感覺到他深藏在骨子裡的鋒芒,就似利劍出鞘。——露出鋒芒的衣尚予,僅僅隻是抬起眼眸,一股深沉的銳利與危險就靜悄悄地統治了整個廳堂。沒人敢大喘氣,連謝茂都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他覺得好像回到了前世朝堂上聽衣飛石大將軍解說戰局的時候。

容慶被押在地上看不清衣尚予的表情,可他仍舊準確地感受到了衣尚予的殺意。

這顯然是針對簡薛的殺意!

相比起無差無職的謝茂,身為天下武官之首的大將軍衣尚予,才是真正該做主的人。

容慶埋頭痛訴“大將軍!您可知道徐鄉百姓是何下場?簡薛不止斬男丁首級邀功,婦孺也不放過。十一二歲的男丁也罷,七八歲的孩童滿臉稚嫩,竟說小兒為匪盜望風撅壕,三個小兒人頭記作一級斬首……”

“衣大將軍,您怎能讓這樣狼心狗肺、蒸害黎庶之人,在您帳下逍遙法外?”容慶大聲問。

在謝朝,大將軍乃武官之首。文帝在世時,曾組建樞機處,以大將軍為樞機處長官,協理天下武事。須塗虜汗國覆滅之後,樞機處被裁撤,然而,衣尚予的大將軍行轅,仍舊是謝朝最重要的武事衙門之一——朝廷任命京畿係統以外的武官,除了兵部的文書之外,還得大將軍行轅加蓋簽押。

儘管簡薛任職的守備軍不在衣尚予治下,可簡薛既然不在京畿軍係,升遷的文書上就必然加蓋了大將軍行轅的簽押,容慶說簡薛在衣尚予帳下效命,大體上也沒有問題。

衣尚予指著麻袋裡的少女,問“她又是何人?”

容慶被押著看不見他的指示,旁邊親兵提醒了一句,他義憤填膺的怒火瞬間就熄滅了,黯然答道“她是承恩侯府上使女,同情草民遭遇,暗中幫草民逃了出來……”

不等衣尚予再問,他已經把自己的遭遇都說了一遍。

和昨夜麵對謝茂時閃閃躲躲的態度不同,容慶在衣大將軍跟前很老實,將楊靖留他做孌童、方才苟活至今的事都說了。想來若非楊靖將他圈在身邊玩弄,他也不可能在承恩侯府的追殺下活這麼長時間,昨夜能從承恩侯府逃出來,則是多虧了那位被打得不知死活的莊兒姑娘的福。

朱雨看著容慶的眼神就有幾分不善你求我家王爺救你,扭扭捏捏不肯直言。今天見了衣大將軍,人家都沒問你呢,你就一五一十全說了。你還看人下菜碟兒,這是看不起我們殿下?

男人雌伏之事在亂世中不少見,衣尚予常年帶兵見得就更多了。讓他覺得瘋狂的是,據容慶所說,謝茂竟然把承恩侯的庶子廢了?

朝堂各處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帝剛剛登基不久,有從龍之功的幾家都才剛剛分配好利益,新貴老臣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淑太妃代表的林家和楊皇後代表的楊家,這是新朝舉足輕重的兩大勢力,朝野上下都在屏氣凝神地看著兩家動作。

——謝茂在這時候突然蹦躂出來,一鬨就鬨了個大的,這是出的什麼招?

衣尚予看不懂了。

他看著風塵仆仆滿臉疲憊、好像隨時都能睡過去的謝茂,心頭竟然湧起了一股強烈的窒息感。

這特麼信王不按常理出牌啊?就算你們林、楊兩家打算撕逼平衡朝局安撫皇帝,也沒必要剛下場就刀刀捅肺吧!這是真要捅得兩敗俱傷嗎?!楊家早就得罪了林家嗎?這肯定是世仇吧!

讓衣尚予覺得喘不過氣的謝茂,正誠誠懇懇地對衣尚予說“衣姊夫,昨夜我去得匆忙,半夜也叫不開城門,唯恐這女孩兒死在城外,隻好向你求助。剛好這這個人證也先藏在你處——天底下敢在姊夫處殺人滅口的,隻怕還真沒有。”

衣尚予不反對留下容慶,若無簡薛殺良冒功之事,謝茂想拖他下水他也不會理會,事情既然牽扯到了地方的守備軍,簡薛的升職簽押也由大將軍行轅放行,衣尚予就必然要管。若是連這一點兒擔待都沒有,一心隻想著趨吉避凶少管閒事,他也不是如今的謝朝凶神衣尚予了。

心中向來有成算的衣尚予隻是摸不清謝茂的打算,他遲疑地問“那你如今作何打算?”

謝茂嚴肅地望向堂外,低聲道“我即刻進京。”

將容慶與承恩侯府的婢女留在大將軍行轅之後,謝茂又帶著人風塵仆仆地離開了。

“哪兒來的馬?”衣尚予袖手而出,看著役兵正牽著二十多匹明顯不是自家軍中的健馬下去,隨口問了一句。莫不是塞外馬場的小馬到了?看著又不像。

役兵上前回稟“信王爺說順手牽來的,一半送給夫人,一半暫時寄存在咱們這兒,他得閒了還要來取。”

衣尚予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在馬鞍上察看一番,果然發現了承恩侯府的徽記。

“禍水東引……”

衣尚予又好氣又好笑,以他的身份,真不怕這一點兒小麻煩。

不說楊竎並非他出手所廢,就算真的是他廢了楊竎,楊家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謝茂出手打了楊家的臉,皇帝總要訓斥謝茂一番,楊皇後隻怕也要向謝茂哭一場。可若是衣尚予廢了前來追殺人證容慶的楊竎,朝野上下就沒人敢說他一句不是。他是天下武官之首,容慶指控簡薛勾結楊靖殺良冒功,楊竎又來殺人滅口,犯在他手裡真是死了也白死。

一直到這時候,衣尚予才似乎有點讀懂了謝茂亂出昏招的打算這位王爺好像是故意讓他和朝中貴戚決裂?須知道衣尚予如今被皇帝忌憚,若再與朝中貴戚權臣關係良好,皇帝豈非要更緊張了?

不知道此事是皇帝背後授意呢,還是……謝茂他自己的“善意”?衣尚予暫時想不明白。

良久之後,衣尚予才猛一拍手,我兒子呢!嘿,這臭小子,把我兒子還來啊!

信王行宮。

“老叔……”

徐屈正熱火朝天地打拳,他雖眇一目,身手卻絲毫沒放下,拳風虎虎,勢若奔雷。

信王是昨天清晨離開的,已經一天一夜了,衣飛石試過想要出門,被客氣又不客氣地攔了回來。侍衛重重圍著,隻要不想撕破臉殺人流血,衣飛石就出不去。為了裝出無辜被困、試圖逃脫的樣子,衣飛石決定今天再試著送一封信給親爹。

“信件大抵也會被扣下……”衣飛石也不是真的想送信,他本意就是要留下被信王“欺負”,完全不掙紮就太反常了。

徐屈一個臥虎盤山收勢,渾身氣血蒸騰,爽朗地說“你放心!我昨夜已經把消息透出去了!”

“透……什麼消息?”衣飛石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是讓我告訴你爹,信王大概對你有點意思嗎?”徐屈把來時的見聞都寫了下來,“他來時就對你動手動腳,又摟又摸,我看著不過眼,先給你阿爹打個招呼。他未必就信。我說你也不信,你覺得信王挺好的,就是舅舅親近外甥。”

“……”

衣飛石一口血差點吐出來。

“老叔……”

“彆說這信王府的侍衛裡好手不少,昨夜我送信兒出去還花了點功夫,你彆急,大概這個時候吧,嗯,差不多你爹就該收到信兒了……”

“您剛把信王支去了京城……他要是在青樓樂不思歸……”

徐屈才猛地一拍手,動作和遠在青梅山的衣尚予一模一樣“壞了!我把這茬兒給忘了!”

才給衣尚予送消息說謝茂對衣飛石心懷不軌,謝茂就跑去京城逛窯子了。

——你哄誰呢?

謝茂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上前一步跪倒,說道“我要和小衣成親!”

長信宮中一片寂靜。

“我看上小衣了!我要同他成親!母妃,皇兄,皇嫂,您三位可得替我做主!要不然衣姊夫必定不肯把小衣予我!我堂堂一等王爵,難道還配不起一個清溪侯?”

謝茂上前就抱皇帝大腿,“皇兄,我就要小衣,我要和小衣成親!”

淑太妃為謝茂的婚事煩了許久了,冷不丁被謝茂哀求著要和一個男人成親,她哎呀一聲,苦惱地說“那可不成。你和那孩子差輩兒了!”

娶男人可以,娶衣飛石不行。這就是淑太妃的態度。

淑太妃也未必真的樂意兒子和男人成親,然而,自皇帝登基,她就把兒子打發到山中守陵的行徑看,她是刻意淡化謝茂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想卷入是非。我兒娶個男人,後都絕了,彆的事兒也彆來煩我兒了。

皇帝被他氣得說不出話,楊皇後忙問重點“你想娶人家,人家願意嗎?”

——你昨天是不是強行睡人家?說!

謝茂支吾了一句,抱著皇帝大腿不撒手“我還沒和他說成親的事。不過,這成親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麼?皇兄替我請個大媒,這就去青梅山向衣大將軍提親,我多給聘禮呀!他家兒子多,也不缺小衣傳宗接代。”

這是傳宗接代的事兒嗎?!皇帝拎著謝茂進了內室,令太監守住門口,啪地拍了謝茂腦袋一下,低聲問道“你老實跟朕說,昨夜聖安門是怎麼回事?”

皇帝最想知道的事,就是衣尚予是否真的和陳朝探子有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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