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幼株都不可能為人殉死,衣飛石?他隻會比龍幼株更堅定,更不可能。
——最重要的是,謝茂喜歡一個人,從來就不希望對方為自己去死。殉葬也不行。
餘賢從歸來稟報“王爺,此地恐不周全,不如往裡邊廂房挪一挪……”這大堂上四麵空蕩蕩的也沒個遮掩,不如去屋子裡兩邊靠牆,比較好守。
謝茂各種危機戰亂見得多了,此時也不驚慌,冷靜地看了一眼,問“怎麼回事?聽聲音不是衝著咱們來的。聖京城裡,哪裡來的弩|箭?”謝朝對弓箭管得不甚嚴格,弩|箭則是禁器,除了被授權管製使用的幾個兵衙,連皇室貴族手裡都沒幾件弩具。
餘賢從很驚訝於謝茂的耳力,這麼一聲箭響,沒怎麼接觸兵器的信王就讀出這麼多信息?
關鍵是,他還都說對了。
“約莫是清運坊那邊的陳朝探子化整為零了。京城兵力都去了合子街,這幾個零散的賊子剛好過來,遇上了恰好往兵馬司來的一隊人……”餘賢從正在解釋。
“弩|箭是陳朝探子帶來的?”謝茂皺眉。有探子不奇怪,探子能帶進來弩具就很嚇人了。
弩具較之弓箭更加隱蔽,兼有遠程殺人的功能,若是以弩|箭藏於袖中暗殺謝朝重臣、皇室,根本防不勝防。若是陳朝真能在聖京城中隨意使用弩具,一旦展開行動,像他六哥那樣老喜歡四處亂竄看美人的,不出三天就得暴屍街頭。
“弩|箭是往兵馬司來的那隊人所攜而來。賊子逃竄進民宅之後,這隊人就不再使用弩|箭。”餘賢從道。
錢元寶腦袋一晃,頭上的金釵響成一片“想必是城中兵衙前來支援。”
眾人都在猜測來的是哪個兵衙的人馬?
這才多會兒時間,難道就驚動了錦衣衛?驚動了羽林衛?
若真是這兩個兵衙的人都來了,隻怕今天鬨出的動靜還真就不小。——幾大兵衙之間,各自都隱有幾分較勁。除非驚動了上邊,或是事態難以控製,否則,衛戍軍手裡的活兒絕不會通知錦衣衛與羽林衛來協理。
“不必猜了。”
謝茂靜靜看著西城兵馬司房脊下悄然潛伏的身影,眼底抹過一絲笑意。
雖然他不知道那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可是,來的既不是錦衣衛,也不是羽林衛。
是衣飛石。
謝茂帶人出去逛了一圈,見了前來督辦此事的羽林衛將軍,說道“以後就你來呀?”
羽林衛將軍姓張名姿,皇帝龍潛時的心腹,和謝茂簡直太熟了“卑職恐怕不能常來。”搞搞清楚,你是被圈禁的人,我沒事來看你乾嘛?
謝茂指著正在砌磚的大門搖頭“太矮了,圈不住。”
自來圈禁就是砌磚封門,何況王府的牆並不矮,至少普通人是無法攀爬的。
——然而,謝茂手底下肯定不會隻有普通人。
張姿勉強憋住笑,說“那卑職回宮上稟陛下,看看是不是把牆也壘一圈?”
謝茂翻個白眼,道“每日抄一份邸報來給我看。要不我就讓你弟弟翻牆出去打聽消息。”
張姿尷尬地搓搓鼻子,湊近砌了半人高的磚前,小聲道“……我回去問問陛下?”
“黎順?”謝茂反身就走,隨口吩咐迅速跟上來的侍衛,“孤要吃夜河街上的酸梅漿,馬上去給孤端一碗來!”
黎順愣了一瞬,迅速答應道“是。……屬下怎麼出去?”
謝茂指向大門旁高聳的宮牆“翻出去呀。”
※
半個時辰之中,衣飛石就吃上了冰鎮得涼沁沁的酸梅漿。
信王府中自然擺著冰山,有宮人幽幽打扇,謝茂穿著冰絲棉製成的寢衣,很不客氣地圍在衣飛石身邊,一邊看衣飛石吃東西,一邊吹牛“那張姿功夫還沒有他弟好呢,從前東宮裡身手最俊的侍衛都在我這兒了,——誒,好吃吧?這是酸梅湯調上米漿磨的,你要喜歡,我讓人每天給你端一碗回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絲綢宮扇,輕若無物地扇著風。
扇子就衝著他與衣飛石中間,也不知道具體是給自己消暑,還是討好衣飛石。
衣飛石被他困在寢殿裡已經一整天了,早上謝茂去上朝,衣飛石就問過趙從貴,能否給他重新找個小房間安置,不拘哪處,書房、憩室都行。
趙從貴咬死不鬆口,一定要等謝茂吩咐了才能給他挪位置。
謝茂回來之後,衣飛石就更加走不掉了。
謝茂的信王府是照著三等王爵修的,皇帝登基之後雖給他晉了一等,可大行皇帝剛剛山陵崩,又是先帝國喪又是登基大典各類冊封,哪裡顧得上給王爺擴建王府?所以,信王府還是謝茂做皇子時的規製。
——外殼子都和三等王爵的王府一模一樣,寢殿三間的裝修,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謝茂他是個穿越貨啊!
寢殿中間被謝茂裝修成客廳,當中擺著一組皮質沙發,裡邊還繃著彈簧,坐上去又軟又彈性,沙發前邊還照著穿越前的規製,擺著一個長方形的茶幾,沒電視對吧?西牆邊修了個戲台子,閒著無聊就讓蓄養的伎人來唱唱曲,表演個情景劇。
東間比較正經,按照本朝風格搭著憩室、臥室,另有一個洗浴用的盥室。
西間又徹底放飛了自我,現代風格的書房,鋪著木地板鑲嵌了整麵牆鏡子的健身房。
謝茂沒回府之前,衣飛石被趙從貴堵在東間不給出門,謝茂回府之後,笑眯眯地把他帶到了西間轉了一圈,誠懇地說“這邊真沒地方住了。”然後把衣飛石重新帶回東間的憩室裡,指著那張光禿禿毫無遮攔的坐榻,說,“委屈小衣先在這裡住幾晚上。”
這間憩室連接著中間客廳與東間臥室,有門可以封住客廳,對著裡間臥室那就是一覽無餘。
謝茂自己住的裡間寢房裡大床有帳子封得嚴嚴實實的,躺進去頂多看見個人影,他指給衣飛石睡覺的坐榻就太過分了。——這坐榻,大是足夠大了,搬開榻上小幾,睡上四個大男人也寬鬆。可它半點遮擋都沒有啊!除了給主人值夜的奴婢,誰會住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