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解釋道“謝林與周琦有舊怨,不殉必身死家破。他為你殉葬是迫於形勢,保全家族,並非心甘情願。”謝林就是皇長子,下一任皇帝。
“……”謝茂必須承認,係統說得很有道理。
“進入重生程序,請宿主注意,本局過關目標尋找心甘情願殉死之人。”
“重生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
荒山,斷崖畔。
信王謝茂逼宮失敗,倉惶逃竄,至此窮途末路。
追兵團團圍捕,信王身邊僅有十三名侍衛,七人皆重傷。
“盧真,前途無路。”
謝茂左腿也挨了一刀,鮮血汩汩而出,他伏在侍衛長盧真背上,看著斷開的山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被係統打回來又重生了一次,謝茂就不想再爭奪皇位了。
當皇帝真的很累啊!不騙人,累哭!他就想安安穩穩地找個願意為自己殉死的人,不要再一次次地重生了。重生一次很爽,重生第二次就很憋屈了,這是他重生的第三次啊!
然而,他那寶貝侄兒殺叔叔好像是個曆史慣性,他都這麼低調了,還是被扣了個逼宮謀反的罪名,非要置他於死地。
這輩子謝茂的重點攻略對象,就是目前正背著他的侍衛長盧真。
盧真是個孤兒。孤兒就沒有家族所累了吧?!
謝茂還強忍著沒有把人吃下肚。這是古代啊!為主殉死比為情殉死正經吧?!
謝茂那是下死了功夫籠絡人心。什麼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什麼秉燭夜談,抵足而眠,要不是盧真是他親手從死人堆裡刨出來養大的,他還能玩一出三顧茅廬呢!
現在眼看著他要死了,盧真好像也跟著走投無路了,這得心甘情願殉死了吧?
謝茂琢磨著怎麼暗示盧真一下,讓他給自己殉葬,盧真在斷崖停步。
“王爺。”
忠心耿耿的侍衛長將他放下來,請他坐在一塊還算乾淨的岩石上。
盧真屈膝跪下,“王爺,恕真無能,無力護主逃生。真萬死之罪!”
“是孤大意了,其罪在孤,何……”
謝茂一句話客套話沒說完,盧真鏘地抽劍出鞘,劍光森寒。
“你這是……?”想乾嘛?
“借王爺尊顱一用!”
手起刀落,謝茂人頭落地。
……
係統虛境。
係統判定“失敗!”
“笑吧笑吧,不用憋著。”
謝茂很失望啊,頓足捶胸。勞資辛辛苦苦養大的心腹,花費了多少心血啊,強忍著沒帶上床。就指望他學點上古義士的秉性,主死臣殉,千古讚揚,結果呢?
他居然一劍砍了自己腦袋!太失敗了有木有?!
意外的是,係統居然安慰他“宿主不必失望,盧真並未背叛宿主。”
“腦袋都給我砍了,還不算背叛我?”
“盧真獻宿主首級於東宮,伺機投誠。二年後,自薦枕席於皇帝。又三年,成功離間皇帝與東宮,東宮兵諫失敗,盧真手刃皇太子。”
“他把我腦袋獻給太子,又把自己獻給皇帝,吹枕頭風讓皇帝把東宮廢了,東宮造反失敗,被他親手殺了?”謝茂目瞪口呆。他知道這小夥子很牛,沒想到牛成這樣啊?
係統遺憾地說“若盧真手刃東宮後自裁,也可判定為宿主殉死。可惜。”
人家都替自己報仇了,謝茂也不追求殉死這事兒了,還是忍不住問“他殺了太子,我那沒良心的皇帝大哥能放過他?”
係統給的回答讓謝茂又一次目瞪口呆“彆擔心。他後來殺了皇帝,自己登基了。”
“……”謝茂無話可說,這小夥子真不用自己替他操心。
“哦,盧真登基之後,追封宿主為‘聖德恩庇大仁至善皇帝’。”
“宿主獲得成就‘二世帝王’,獎勵成就點50。”
“加油宿主,若重生第四次時,宿主再次登基禦極天下,將達成‘再三稱帝’成就!有特殊獎勵哦!”
誰特麼稀罕特殊獎勵啊,勞資不想重生了行不行?能讓勞資安安靜靜地去死嗎?
“我現在後悔了,能撤銷協議嗎?能把你從我靈魂上剝離嗎?”謝茂問。
“不能。”
“進入重生程序,請宿主注意,本局過關目標尋找心甘情願殉死之人。”
“重生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
謝茂睜開眼,山雨欲來的夏涼軒室中,僅燃著一盞孤燈。
重生四次都是這個時間點。這一年,他十六歲,他的皇父文帝山陵崩,長兄謝芝登基,他被皇兄加恩賜封為信王,諸王爵中第一等。他的母妃小林氏是新帝姨母,他與小林氏都對新帝登基出了大力氣,所以,文帝崩了,他也不太傷心,完全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
新帝登基時就快四十歲了,諸皇子皆長大成人,馬上就是一場龍爭虎鬥。
謝茂作為深得新帝信重喜愛又身負從龍之功的王叔,理所當然成為諸皇子的爭取對象。
被尊為淑太妃的小林氏極其清醒,一句話就把謝茂差遣到山中,替父守陵。
所以,謝茂目前住在山裡,淒清孤冷的山裡。
“王爺,可要進些小點?”隨侍在側的閹人趙從貴趕忙進來問候。
謝茂看見他就頭痛。重生第四次了嘿!就跟打沒存檔的遊戲似的,連個本章節跳過的功能都沒有,回回都要選擇對話,一步步走劇情,真的好煩!
“傳外侍長盧真入內侍奉,內侍青風、紫電侍奉不力,杖斃。”
都重生了這麼多次,謝茂也懶得多廢話,忠的就用起來,奸的就殺掉咯。
反正和係統吵翻了,謝茂也懶得去找什麼心甘情願殉死之人,他打算隨便過過日子。
好歹是個皇族對吧?要吃有吃的,要喝有喝的,要多少美男就能睡多少美男,混吃等死不成問題。老費勁去攻略什麼人,累不累啊。反正他不想活也不想過關了,愛誰誰吧。
巧合得簡直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樣!
所以,他才剛剛動作,就被謝茂喝止,謝茂質問他的去向,他認為自己是被懷疑了。
此時謝茂分明是關心他的安危,他也沒聽出來,隻認為謝茂是在質疑自己的說辭。謝茂拍他腦袋的動作,讓他有些氣血上湧——父兄管教也罷了,這不知所謂還覬覦自己身體的信王,居然也敢如此放肆輕辱?!
他勉強忍住氣,低著頭,聲音依舊溫和誠懇“卑職箭術尚可。殿下一試便知。”
不等謝茂再罵“尚可個屁不許冒險”,衣飛石已抽出了自己懸於馬鞍上箭袋,迅速納於腰間,身形一閃,人已踏在馬背上借力躍起,順手取走了馬鞍上的長弓。
衣飛石騰空躍起的那個瞬間,謝茂腦子裡空白一片。
臥槽!這娃是要上天!
……不不不不不!前麵是徐子連弩的殺陣啊!五百騎兵衝鋒都能一波殺儘!
你是瘋了不成?
謝茂眼睜睜地看著衣飛石騰起的身影,身體比意識先一步作出反應,那就是伸手去抓!
想當然他不可能捉住身法奇快的衣飛石,他兩隻腳還踩在馬鐙上,身體前傾就栽了下去,哪怕有侍衛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謝茂還是摔了個膝蓋破皮,一瘸一拐地疼!
恐怖的弩機絞動聲齊刷刷地響起,十座徐子連弩在五息之間,統共射出了二百五十支重弩|箭,原本被射死在地上的衛戍軍又被犁了一遍,箭雨過後,摔得七葷八素的謝茂才被扶著回頭,他倉惶地搜尋衣飛石的身影……
滿地衛戍軍的屍體再次被重弩|箭分屍,血肉橫飛,謝茂目瞪口呆“我小衣呢……”
張豈楨因離得近,又因身在衛戍軍,對守城利器徐子連弩比較熟悉,解釋道“王爺放心,清溪侯並未受傷,他已經過了最危險的射程,我指南邊,您看北邊……”
張豈楨果然指著南邊,因離得遠,謝茂不管看南邊還是北邊,箭樓上都無法辨認。
甕城靠北漸進城牆的地方,果然看見了衣飛石飛速靠近的身影。他沒有使什麼規避的身法手段,就是一條直線往城牆邊衝刺。在這個距離,無法移動也無法調整上下角度的徐子連弩,已經拿他沒什麼辦法了。
張豈楨解釋道“徐子連弩本是守城之器,對付大隊人馬采取覆蓋殺傷,對清溪侯這樣的高手意義不大。”
徐子連弩雖然在大規模殺傷上效率驚人,缺點也很明顯。
太遠的礙於射程射不著,太近的因本體笨拙無法調整角度也射不著。
不過,能像衣飛石一樣憑著身手穿過殺陣箭雨的,這世上也確實沒有幾個。大部分人都會死在十弩齊射之下。徐子連弩雖有缺點,能利用這個缺點的,依然隻有極少數人。
張豈楨話音剛落,一陣箭雨咻咻咻再度降臨!
這疾速射來的一陣羽箭皆來自箭樓,儘管徐子連弩無用,箭樓裡卻常備著弓箭。
謝茂看得一顆心都揪緊了,悄無聲息地看著衣飛石在箭雨中騰挪躲閃,他身邊似乎還有一抹閃亮遠遠射了回去,張豈楨為他解說道“丁位弩機處有人中箭。”
隨即,張豈楨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讚歎,“……神乎其技啊。”
箭樓上的出箭口隻有巴掌大小,本就是防止弓手中箭故意做的遮擋。衣飛石能在十多名弓手對他齊射的瞬間活下來已屬奇跡,最讓人震驚的是,他竟然不是狼狽逃竄,還能順手反擊!——丁位弩機方向的弓手是否死亡,張豈楨無法肯定,但肯定已經失去了戰力。
衣飛石如此年輕就有了這樣漂亮的身手,明知他乃將門虎子,在場所有人仍是驚呆了。
連信王府侍衛中堪稱佼佼者的黎順、常清平,都忍不住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與擔憂之色衣飛石的功夫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好了,而是好得讓他倆都心驚!信王又愛和這種等級的高手拈三搞四,惹毛了人家真要下手殺人,怎麼搶救得及?
謝茂知道自己身邊的侍衛誰功夫最好,指著黎順,問“你看侯爺有危險嗎?”
對麵甕城城牆之下,衣飛石已壁虎一般攀爬在城牆上,他開始東挪西折,在兩具徐子連弩之間交替向上爬行。
甕城箭樓上共有十座徐子連弩,然而,衣飛石竄進之後,能夠將他納入弓箭射程的,僅有六個弩機方位,因衣飛石挑選的角度比較刁鑽,這六個弩機方位之中,南、北兩端的兩個想夠著他也比較勉強。
黎順估算了一下,謹慎地說“若對方沒有身手與侯爺相當的高手,侯爺保持目前的狀態不鬆懈,性命無礙。”
半點都沒讓謝茂覺得放鬆,他把黎順拽到身邊,低聲問“他厲害你厲害?”
……黎順略無語。說得好像您知道我有多厲害似的?
王爺問話不能不答,黎順再三考慮之後,略不甘地承認“卑職略遜一籌。”
論殺人手段,黎順自認不遜任何人。可是,衣飛石的輕功實在太好了。
剛才那一場徐子連弩砸下的箭雨,黎順就闖不過去。城牆下十多名弓手的齊射,黎順能活下來,可也絕不可能做到毫發無損。衣飛石呢?看著對麵輕飄飄翻上甕城女牆的少年身影,黎順再不甘心也得寫上一個大大的“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