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尚予心中歎息,暗想難道今日還真得大出血,割一個左膀右臂給他?
就見謝茂拉起衣飛石的手,誠懇地說“都說虎父無犬子,想來小衣的功夫也是俊俏無比。姊夫,您看,不如就讓二外甥陪我住兩天吧?”
衣尚予一口氣沒上來。……這要割的不是左膀右臂,是命根子啊!
“他小小年紀懂得什麼?整日隻知道走雞鬥狗,一身功夫練得稀鬆平常,隻怕還不如你剛送來的小侍衛。不行不行,若是教壞了殿下,臣怎麼向陛下和太妃娘娘交代?”
衣尚予堅決不肯把兒子給出去。衣飛石年紀還小,若是被信王哄去乾點坑爹事,豈不是要弄死全家?
衣飛石有點著急,想說我功夫很好的,從來不偷懶,阿爹你就讓我去陪殿下吧。
“我帳下有一位神射手徐屈,馬上功夫極好,殿下或許也聽過。恰好他重傷複發在京中休養,我請他去殿下跟前聽吩咐……”為了保住兒子,衣尚予咬咬牙,把徐屈祭了出來。
徐屈是他二十年的老兄弟,漣水之戰就立了大功,從戰奴一躍而上成為校尉。
可惜,徐屈命不好,諸秋大戰時奉命保護當時的皇長子謝芳,謝芳死於流矢,徐屈也瞎了一隻眼睛,衣尚予怕他被痛失長子的文帝砍了,直接就讓他報了傷退。此後徐屈雖然也跟在軍中戰戰不落,有錢有權就是沒名分。——朝廷兵籍冊裡,查無此人。
謝茂一聽“徐屈”的名字眼睛就亮了,大名鼎鼎的單眼飛將啊!
“這怎麼好意思?徐將軍是您帳中大將,嗬嗬……您真把他給我?”謝茂不客氣地問。
衣飛石就不敢說話了。他功夫是很好,徐屈也未必能打得過他。可是,徐屈是謝朝名將,經驗極其豐富,若要學東西,終究還是向徐屈請教更為妥當。最要緊的是,謝茂表現得對徐屈如此熱衷,衣飛石自知不能相比,隻得黯然退避。
“嗬嗬,來人,去請徐將軍。”衣尚予咬牙把徐屈給了出去。
讓他始料不及的是,不要臉的信王前腳套走了他的左膀右臂,後腳還是把他兒子騙走了!
衣飛石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灌進風的衣袍,想要躲避。
然而,前邊是擺著瓜盤的小食幾,後邊就是欺身而上的信王,進退兩難。他隻能僵著脖子,訕訕地架著不讓信王的手探進衣內,“卑職自己來。”
謝茂與他靠得太近,二人臉龐也不過一尺距離,身體就貼得更緊了,幾乎把衣飛石摟在懷裡。
——若是衣飛石倉促之下退一步,要麼失禮打翻食案,要麼就滾進他懷裡。
此時此刻,謝茂真沒有占便宜猥褻調戲少年衣飛石的心思。
他所愛慕的衣飛石,是前幾世那位曆經磨礪、初心不改的衣大將軍,是那位衝鋒殺敵身先士卒不惜玉麵毀傷的衣大將軍,是那位年紀足夠大、閱曆足夠豐富,能夠替自己的人生做主的衣大將軍。而不是這個懵懂無知的小少年。
加上前幾世的閱曆,謝茂都活了幾百歲了,哪裡好意思仗著與生俱來的權勢與早已成熟的心智,就去欺負誘拐這個還稚嫩無知的小朋友?——頂多就是心存珍愛,忍不住想捏捏逗逗罷了。
何況,按照常理出牌,小衣全家都沒救了。謝茂這回打算握著一把好牌儘數亂打。
明知道徐屈在旁虎視眈眈,他故意摟著衣飛石的肩頭,慢慢將熱烘烘的毛巾貼住衣飛石腰間,衣飛石還要推辭,他就眼也不瞬的看著衣飛石的雙眸,輕聲道“背上浹汗,自己哪裡方便擦?你是屬閨女的嗎?居然還不讓舅舅動手。”
衣飛石莫名其妙就覺得他一雙眼睛帶著怪異的溫度,燒得自己頸側都淌出細汗了。
“那……那卑職謝謝殿下。”
徐屈簡直都要看不下去了,用力咳嗽一聲,再咳嗽一聲。
謝茂恍若未覺地繼續給衣飛石“擦汗”,確實很老實地將他背後的汗珠都擦乾了,朱雨來換了毛巾,謝茂故意摸摸衣飛石的背心,說“汗濕了。伺候清溪侯換身中衣。”衣飛石才剛被賜封了鄉侯爵位,封地就在清溪鄉,所以謝茂稱他為清溪侯。
衣飛石被他擦得怪怪的,聞言猛地鬆了口氣,不迭點頭“好好。”
好個屁啊,你這娃是不是傻?徐屈終於憋不住了,說“清溪侯來得匆忙,不曾帶著衣物!”
清溪侯三字喊得斬釘截鐵,衣飛石悚然一驚,終於察覺到這位老將的不滿與提醒。
謝茂笑道“孤帶著呢。朱雨——”
不等朱雨應命,衣飛石已慌忙拒絕道,“不必勞煩貴屬。卑職已經好了……”
見徐屈已經完全領會了自己的“用意”,衣飛石也變得誠惶誠恐,謝茂就鬆了口,不再堅持服侍衣飛石更衣,退而求其次,“背後擦了,前邊也擦擦……”
才剛剛拒絕了謝茂的“好意”,麵對著他溫柔地注視,衣飛石竟不敢再說一個不字。
於是,謝茂就高高興興地拿過搓好的熱毛巾,將衣飛石好好地“擦”了一遍。
歇了片刻之後,吃了瓜,喝了茶,重新上路。
謝茂再讓馳風給衣飛石騎,衣飛石連道不敢,上馬之後直接躲到了徐屈的身邊。
謝茂似是看出了些什麼,也不再勉強。隻要衣飛石沒偷偷掉隊、掉頭回青梅山的大將軍行轅,他今日在徐屈麵前所做的一切,已經足夠表態了。——隻要扣住了衣飛石,再傳出他對衣飛石心存不軌的風聲,不愁衣尚予不跟他懟起來!
不然,他把徐屈要來乾什麼?他這輩子都不想當皇帝了,要個單眼飛將來當擺設嗎?
把戲做足又吃了小衣豆腐的謝茂心情大好,當先打馬飛馳而去。
待回到山間行宮,天已徹底黑了下來。
謝茂命人帶徐屈找地方安置,即刻撥了供養與宮人去伺候,衣飛石也期期艾艾的想跟著徐屈一起走。——這少年是真的想明白什麼事兒了?
謝茂頗覺有趣,他其實是想留衣飛石在身邊住,不過,真沒存著什麼邪念。
就是想著前世戀慕之人,忍不住想要更親近些。想著人伺候他高高興興的飯食,想看看他年少天真的情態,想聽他的聲音,想看看他的身影。——難道他還真能把這少年小衣捉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