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蔚看了她一眼“我來處理。忙了一夜,你先休息。”
“你是不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的要害!安一然跑了他隨時都可能跑出來指認我……”程頤媛的聲音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捂著臉,看著芮蔚。這個男人居然敢打她?!
“今晚九點,楊院士和安全局的星艦會同時抵達神眷港。這時候你要找什麼安一然……”芮蔚也深覺不可思議,在此之前,他從來沒覺得妻子這麼蠢,“把那個姓安的從你腦子裡抹去,忘掉他,當他不存在,明白嗎?”
程頤媛下巴微揚,雙眸赤紅地盯著他“你打算讓我頂罪嗎?”
芮蔚深深吸氣“程小姐,你是我的妻子,你有任何事情,我都脫不了乾係。我說過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你不要再出任何餿主意,不要再攙和任何!如果我知道有任何命令通過你的渠道下達——”
程頤媛譏誚地看著他。
芮蔚指著大門“出去。”
程頤媛走出大門時,依然微微昂頭,維持自己的倨傲。
然而,她臉上的巴掌印是遮不住的。
一路從芮蔚的辦公室出來,一路都有人躬身向她問好,程頤媛的腳步不斷加快。
身為神臨館副館主,高貴的上都貴族小姐,禦夫有術的太座夫人,程頤媛曆來是整個神臨館的無冕之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館主是妻管嚴,對著副館主俯首帖耳。
現在,程頤媛引以為傲的驕傲破滅了,俯首帖耳的丈夫掌摑了她!甚至威脅要殺了她。
她和芮蔚都很明白此時的處境。
蒙城神臨館隻有三個神臨人,死掉的是元脩垠,唯一的“外人”,她和芮蔚是夫妻,二人又涉嫌倒賣物資。明明他倆和元脩垠、寒慕采團隊的死亡毫無關係,可他們怎麼說得清楚?
——什麼樣的叛軍有著這樣的實力,能在神臨館裡殺掉一位博士,一支義診醫療團隊?
除非下手的就是神臨館館主。
芮蔚尋找九少是為了複原真相,他真的沒有做過!程頤媛逼迫安一然則是為了栽贓元脩垠,盜賣神臨館物資乾私活兒,惹上無法無天的宇宙傭兵,那誰說得清楚是誰下的手?
可是,想要洗脫自己的嫌疑,還有更狠地一招,那就是斷尾求生。
弄死自己的伴侶,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境地,就能洗脫謀害元脩垠和寒慕采的嫌疑,實在扛不住調查的時候,還能把倒賣物資的罪名都推到伴侶身上——就算是自己的名義犯罪,也可以假稱不知情,是伴侶盜用了自己的資源和渠道。
程頤媛從未想過這個辦法。
芮蔚是不是想這麼辦?程頤媛覺得,丈夫動殺機了。他都打我了,殺我也不奇怪。
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程頤媛洗了把臉,看著鏡中自己腫起的臉頰,又流出一行淚。她用手輕輕撫摸自己的臉頰,這一個瞬間,她就下定了決心。
不能坐以待斃。
我要先下手為強。
殺了他。
謝茂在物資回收倉庫待了半天一夜,無聊得又開始拆零件拚傀儡玩兒。
機械傀儡有了大小塗裝之後,一直保持著八米高的狀態,在倉庫裡s哥斯拉,順便給暴力爸爸叼零件。至於為什麼是八米高不是十八米?這倉庫層高就隻有八米!若是把自己弄得再高一點,就得撅著屁股彎著腰到處跑,機械傀儡倒也沒有傻到這地步。
“你說你小衣爸爸什麼時候來?”謝茂有點渴了,自動販售機的湯老喝著也沒勁,他想喝茶。
機械傀儡變大之後,藍牙音箱也跟著變大了,音量倒是保持在原來的水平“大王派他去巡山,山不巡完不能還,一座山,兩座山,三座山,四座山……”
謝茂抬頭看了它一眼。
“十七座山,十八座山……”機械傀儡的藍牙音箱還在嗡嗡地唱。
跟個小傻子在一起蹲在冷冰冰的倉庫玩傀儡,這可能是朕幾百年來過得最憋屈的日子。
正說著話,衣飛石輕飄飄地從空蕩蕩地電梯井躍下來,手裡還提著一個小食盒。
謝茂高興得翻身就想跳起來,忘了自己目前是個弱雞的事實,差點了閃了腰,齜牙咧嘴地坐起來。衣飛石已經到他身邊,扶他坐好。謝茂不禁問道“怎麼從那邊下來了?”
衣飛石是從被機械傀儡轟掉的大電梯井進來的,走的並不是物資回收平台,那邊通道出入口就在樓上大堂,位置比較顯眼,很容易被發現。
“外邊已經亂套了。”衣飛石說。
他把食盒打開,裡麵裝了兩樣熱菜,謝茂一整天都沒正經吃飯了,還真有點饞。
“怎麼就亂套了?”謝茂不解。撐死了是找不到寒慕采團隊的死亡真相,也不至於就亂套吧?
“聽說今天中午,副館主給館主送飯去,館主吃了一口就臉色大變,大喝賤婦害我。眾目睽睽之下,徒手把副館主的腦袋擰了下來。現在館主被送到了神臨館裡最好的醫院接受治療,暫時不知道更多的消息。”衣飛石說。
謝茂正接了筷子要吃飯,聽了這個消息,頓時有點……你故意的對吧?
衣飛石給他收拾好餐碟食具,又摸出個保溫杯,裡邊是熱水,現衝了一壺茶。
這真是瞌睡了就遞枕頭。謝茂低頭聞香,啜飲兩口,頓時舒坦了。
衣飛石也不說話,嘴角含笑一直在旁替他斟茶,服侍他喝了大半壺,謝茂才重新拿起筷子要吃飯“我記得神臨館隻有三個外星人吧?”
“是。元脩垠已死,副館主也死了,館主正在搶救。”衣飛石回答。
所以神臨館亂套了。
謝茂和衣飛石事先都沒有想過會造成目前的局麵。
殺元脩垠絕對是個意外,如果元脩垠不對九少伸爪子,謝茂吃飽撐的去殺他?
殺寒慕采團隊就更意外了,謝茂幾次要求、央求對九少施救,動手之前還問了兩遍,人家非得眼睜睜看著九少去死,拉都拉不回來。
芮蔚與程頤媛的內杠更是不在謝茂和衣飛石的意料之中。倘若他倆沒有盜賣物資,沒有試圖嫁禍元脩垠,沒有想著殺安一然滅口……事情都不會荒腔走板到這個地步。
局麵發生到目前的地步,有邏輯嗎?沒有。它就是一個個偶然串成了今日。
謝茂坐在工作台上吃飯,衣飛石就給他說昨晚發生的事,順便賠罪“來不及請示先生,擅自做主將九少和安店主安排在山屋……”
“這有什麼的?你不是謝衣飛石麼?咱家的事你都能做主。”謝茂小小地促狹了一句。
他從來沒想過冠夫姓的事,他不想變成衣謝茂,也從來沒想過衣飛石變成謝衣飛石。
在他的心目中,衣飛石就是衣飛石,不是謝家的附庸,也從來不想讓衣飛石和謝家扯上關係。但是,當衣飛石毫不浪漫地吐出“謝衣飛石”四個字時,他的心弦還是莫名其妙被撩動了。
他不承認也不認同冠夫姓這件事,但是……閨閣之中,說說甜話還是可以的!
打趣一句就怕衣飛石害羞,謝茂連忙岔開話題“謝潤秋呢?”
“他去醫院了,守著館主。不過,大少一直和執政官在一起,二少帶隊搜查九少的下落,聽說蒙城的老牌勢力顧家的生意已經被抄得差不多了……”衣飛石言辭間也很佩服謝家這趁火打劫的本事。
謝潤秋這一天來,一直待在神臨館裡,表麵上是擔心兒子的下落,要和神臨館主親密合作,尋回九少和被湖島院士看中的十一少,實際上他是留在神臨館做人質。
謝潤秋用性命向芮蔚保證,謝家絕對服從神臨館的調遣,絕對全力認真搜尋九少和十一少的下落。
大少和二少則兵分兩路,大少去和執政官談條件(威逼利誘),二少則打著尋找九少、十一少的名義,對蒙城的對家進行了大規模血洗。顧家是謝家入主蒙城的最大障礙,如今謝家攜著神臨館之威風,把顧家的生意攪得七七八八,顧家骨乾更是該殺殺,該抓抓,地下王國的頭把交椅易主已無懸念。
當然,謝潤秋也是真的很認真地尋找著十一少的下落。
他聽寒慕采做過科普,他那個沒有蟲基因的兒子,有著非常珍貴的零基因——
如果謝茂能順利地被接去湖島培養,那麼,身為謝茂的父親,謝潤秋也將得到非常豐碩的資源。
謝茂已經大概有主意了,習慣地問衣飛石“你怎麼看?”下一步,咱們怎麼辦?
“這得看館主是不是能活下來。”衣飛石說。
他沒有強烈建議謝茂躲起來不與湖島來人接觸。
如果湖島對零基因誌在必得,絕對強勢的文明壓迫下,躲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再者說了,謝潤秋那麼汲汲營營要上進,四太太還在家裡養著,謝茂能躲到哪裡去?
隻要蒙城神臨館的三個神臨人都死光了,昨天發生的一切就是一筆爛賬,謝茂可以儘數否認。
“有謝潤秋在,我看那位館主是看不見抵港的星艦了。”謝茂嗤笑。
謝茂可不會輕易分潤利益給渣爹。想沾光占便宜是吧?行,先交投名狀。
以後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合夥殺了神臨館主這麼大的罪名,絕對是最穩固的關係了。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