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愛他,因為我們都想好好地活下去,彼此長相廝守,所以,我們接受彼此分擔傷害創痛。但是,我們絕對不能切割一方的靈魂血肉,單純去滋養哺育另一方。
對於君上這樣理直氣壯把小衣當作鑲邊、助手、客體的想法,他很難接受。
他覺得那不是我,我不會這麼對小衣。
可是。
謝茂看著眼前神姿高岸的君上,這位身同世界的神祇,如此尊貴威儀、不容冒犯。
他就是我。
曾經的我,就是那麼對待小衣的。而且,我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眼前的君上就是明證。
他依然在繼續這種“我>小衣”的思維方式,且絕不打算更改。
“你在新世界裡處理問題的方式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認知裡,你不應該過得那麼狼狽。”君上解釋了一句,也不打算狡辯或偷換概念,“但你的想法沒什麼問題。我讓你進新世界,是因為你目前對道法的理解還不夠全麵,需要到新世界裡接觸更多的‘道’,才能儘快完成你計劃裡的‘天庭’。”
“讓他進新世界裡養靈是附帶的打算。”君上承認了。
“你知道嗎?”
謝茂盯著君上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看著他有不可思議之妙的神姿風儀,心中隻有心疼。
“在和你見麵之後,在知道你和我就一個人之後,我遺憾了許久。我想,我和小衣在一起那麼多年,多少年?幾萬年呢?明明在一起幾萬年,明明小衣那麼喜歡我,我為什麼沒有和他在一起?”
“你知道那種愛人的心情嗎?當你喜歡一個人,就恨不得從幼兒園開始就認識他,你想陪著他一起長大,陪著他度過從前所有不曾相伴的歲月。我們多浪費呀,幾萬年時間都在一起,居然都沒有親個嘴,上個床,拉著手歪在對方懷裡睡覺……”
“現在我覺得,”謝茂想起衣飛石見麵就跪在君上腳下謙卑的身影,“謝茂,得虧你還有一點兒良心,幾萬年你也沒有碰小衣一下——你不配!”
君上淡淡地聽著,絲毫不為所動。
謝茂總說他們是一個人,麵對小衣的問題時,又總是將自己和君上分割開。他絲毫沒有意識到,或許,他自己就是君上僅存的那一點兒良心。他所有的憤怒與指責,都曾是君上心內的自戕。
“回去吧。”君上轉身欲走。
謝茂抹了一把臉,瞬間就從情緒中走了出來“不是,你等等!給個金手指啊?!”
君上回頭,看著他的眼神終於有了點一言難儘,類似於“你是不是個智障”?
“行行行,爸爸,我叫你爸爸可以嗎?我知道不走情節是不行了,走情節有沙發坐,走情節下一步就能在這兒挖遊泳池了。我走還不行嗎?但是咱們這個走情節也不用走得那麼地獄級彆的難度吧?我現在走兩步就喘氣兒,對麵壞蛋開著星艦轟我,你一副本弄得那麼慘,大刀對坦克……”
謝茂難得油腔滑調地打了個響指,君上背後也多了一張沙發,看上去比他自己坐的豪華多了,那沙發上上下下還閃爍著神異的光芒,堪稱閃瞎狗眼。
“給我點修為?不用多了,就新古時代那皮囊裡的修為就行……不給?不能給?那,要不,你給我弄點法寶來?我也不占你的便宜,你把我自己煉的那些寶貝給我……也不給?行吧,隨身空間你給我弄沒了,那隨身空間裡我囤了那麼多材料,你總得給我一點兒吧?”謝茂說。
“隨身空間一直都在。”君上指了指大屏幕上的新世界,搖搖頭,轉身就消失了。
不是,你那個搖頭是什麼意思?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開嘲諷了,你覺得我很蠢?我要是蠢,你能聰明到哪裡去?謝茂目光挪上光影閃爍的屏幕。
下一秒,他就回到了新世界。
謝茂與機械傀儡依然在急速下墜中。
莫名其妙解除了昏迷狀態,可是,機械傀儡距離地麵已經不足七百米。
馬上就要摔死了!
君上不可能讓我摔死。
隨身空間一直都在?
……隨身空間變成了新世界。
那麼,我囤在隨身空間裡的東西,也都在新世界裡?
星舟?我的瀚海星河舟?速來!
謝茂心念急轉,下一秒,星舟倏地破空飛來,將他和機械傀儡一起托住。
驟然從瘋狂急墜的狀態中解脫,謝茂發現自己的弱雞身板差點停擺,渾身上下的肌肉都不自覺地顫抖,腺素分泌使得身體機能變得一塌糊塗,小風一吹,被汗水濕透的衣衫涼颼颼一片。
然而,謝茂連動都不能動一下,仰麵躺在星舟之中,儘量調勻呼吸。
呼——
吸——
等等,那是啥?
謝茂眨眨眼。星艦之上,有……大鳥??飛了出來?
機械傀儡一骨碌就爬了起來,俯下身子,像野獸一樣對準飛下來的“巨鳥”,護在謝茂跟前。
雖說護主是傀儡的本能,可謝茂混到這麼淒慘、需要被傀儡保護的時候,真的不算很多。錦上添花與雪中送炭的情分必然不同。這會兒機械傀儡的右腳零件被融毀,左腳的反物質導彈也已彈出,這傷兵上陣的淒涼模樣……
繼星舟召來之後,謝茂手裡又多了一枚能量原石,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機械傀儡的能量核心中。
“來,對準那隻鳥……”謝茂將機械傀儡的左腿掰過來,對準天空。
反物質導彈射出去,炮毀了星艦的武器口。這會兒已經沒彈藥了。
然而,能量原石可以直接作為能量輸出,這就是世間最純粹也最強大的力量。
機械傀儡轟然一炮噴出,朝著謝茂飛來的“大鳥”刹那間化作虛無,能量炮依然沒能停下,衝著星艦腹部直挺挺殺到。
謝茂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小衣還在星艦上呢!
第一次用能量原石當炮彈,輸出的能量太驚人,根本控製不住!
謝茂剛剛沒頭沒腦就往空中撲,這會兒又得駕上星舟往天上飛,幸好星舟的速度快得變態,進入第二次元之後,無視現實世界的一切物質,謝茂在星艦裡來回穿梭尋找,找到了衣飛石棲身的艙室,解除星舟的次元飛行狀態,打算把衣飛石抱上星舟。
然後,他發現自己根本抱不動衣飛石。
這小胳膊小腿兒……謝茂老老實實縮回星舟,讓機械傀儡去把衣飛石抱上來。
機械傀儡才靠近衣飛石的床榻,一直沉睡的衣飛石倏地睜開眼!
謝茂的接近不會驚動他,哪怕謝茂試圖抱他,又不自量力地把他重新摔回枕頭上,衣飛石也始終沒有蘇醒。機械傀儡距離衣飛石還有半米遠,衣飛石就醒了。
蘇醒的衣飛石沒有絲毫迷茫困惑。
謝茂曾去見過君上。
他也見過。
所不同的是,他對君上心存愧疚,並不敢和君上說話。
君上也沒有和他說話。巨大的屏幕上,播放著新世界發生的一切。
衣飛石親眼看見謝茂差點被盾牌削平腦袋,又看見劫持者削去謝茂的頭發,這已然讓衣飛石幾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和自責——他責問自己,我怎麼會登上那架被炸開的飛行器?若我連自保都做不到,如何保護先生?!
下一秒,他就看見走兩步都喘息的謝茂,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奔出了飛行器,朝著數千米的高空一躍而下!
為了救他,謝茂同樣可以不惜一切。
哪怕他其實不再剩下的那架飛行器上,他乘坐的飛行器已經被炸毀了。
他看見謝茂把那架飛行器踹離航線,看見機械傀儡的反重力矩陣被融毀,看著謝茂在急速墜落中昏迷……
君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衣飛石急出了一身冷汗,膝行上前哀求“求君上……”救救先生。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