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紫唯臉色一僵。七年沒出山興風作浪,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曾經也是個修真黑社會。
篤天野則是喜上心頭,才想順杆兒往上爬一爬,趁熱打鐵把謝茂拉到自己這一邊,謝茂已緩緩走到星舟船舷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一雙眼睛似乎能直接刺入他的心頭,讓他生不起一絲僥幸。
“你若真覺得布裡人與禽獸無異,為何不血祭禽獸,非得采買非法販賣的布裡人?”謝茂問。
篤天野很狡猾,跟謝茂說話自辯時帶著話術陷阱。
他一邊強調烏禚應該是人,不惜拋出了烏禚人自己都遺忘掉的曆史大禮包,一邊又舉例說布裡人原始狀態下種種“反人類”的行為,借此指責布裡人不該是人。兩句話就讓人陷入了“如何判定‘人’的標準”中走不出來,將血祭是否合法這件事徹底淡化了出去。
解紫唯就直接跌進了他的坑裡,去和他爭論布裡人究竟是不是人的問題。
謝茂壓根兒就不搭茬。
“祭祀神明祖宗是很古老的傳統。古人宰三牲備九禮,先祭祀主,再饗信眾。”
“我不知道你們這地界是什麼規矩,在我那兒,信徒祭祀神明,子孫供養祖宗,神龕上放的都是日常食用的東西。凡人歸家,道人歇廟,拎回來的鮮瓜糖果先在神龕前放上一兩天,隔日重新換上一批新鮮的,再將換下來的果子分給家人信眾吃掉,稱之為福果,並不浪費分毫。”
“若是大祭供上了肉食,一旦祭祀儀式結束,也會直接分吃了。還有個詞叫‘分豬肉’,說的就是拜神祭祖之後族眾分食犧牲的事情。”
“倘若沒有肉食瓜果,供上清水鮮花,常供常換,取其精誠心虔,也是禮敬。”
謝茂斥責篤家的口吻相當不客氣“擅行血祭這件事就是邪道異端所為。”
“你們祭的是什麼神?什麼神需要的供奉不是信眾的日常吃食,是特定的血食?布裡人是不是人這事且不提,就算你們殺的根本不是布裡人,這一口氣將禽獸殺上幾十幾百隻,祭台上烏糟糟一片血流成河,仆屍遍地……就隻為擺著做儀式?我看你們這想法、做法,也是變態到了極點。”
這一刀捅得太狠了。
不管篤天野怎麼狡辯,血祭這件事都躲不過去,謝茂直斥“邪道異端”。
篤天野原本也不認為謝茂很好溝通,此時神色不變,說道“您教訓得很是。”他用上了敬語。
“從前我家也以古禮祭祀,後來……您或許也知道。兩千年前,魔氣侵蝕聖地,天下震驚。我們篤家也追隨九聖君參與了聖戰。聖君隕落之前,賜予我家三件神器。”
他在提起神器時,聲音頓了頓。在場所有修士,包括解紫唯在內,呼吸都有了一瞬間的緊迫。
這三件神器顯然就是篤家最大的倚仗。
“聖君所賜神器,我家豈敢怠慢?神器有靈,顯身告訴家祖,它在大戰中受傷太過嚴重,未免歸器沉睡,須以血食進補,要求我家每隔六十年獻祭童男童女各百……”
篤天野似乎還有點無奈,“漸漸地,我家也就改了祭法。”
解紫唯冷笑著戳穿他“是你家嘗到了血祭的甜頭了吧?神器每隔六十年祭祀一次,你家可是但凡年節喜喪都要殺上幾百個布裡人血祭助興。你親口告訴少將軍,早幾百年前,你家血祭殺死的都不是布裡人,是你們家的奴婢,和你們一模一樣的神臨人。”
這尼瑪當初的同事一旦反目成仇,賣起前隊友那叫一個刀刀見骨!篤天野也是無語了。
他倆都對每隔六十年給神器殺二百小孩兒的事理所當然。那可是神器啊!神器要吃供奉,弟子豈敢不供?莫說童男女,篤老太爺的長子,篤家的大爺,也被神器要求獻祭了,篤家不也得受著?
正是因為神器的存在,篤家在南巢殺人如麻、大搞血祭,其餘修士也都保持了默許的狀態。
謝茂是外來者。
謝茂對所謂的神器沒有一絲敬畏之心。
“你說的不會就是它吧?”謝茂說話時,二元定矩尺飛了出來。
篤天野有點尷尬,搖了搖頭“神器供奉在家廟中。”
解紫唯道“他家嘗到了血祭的甜頭,又覺得神器不可輕易動用,就照著血祭神器的樣子,血祭了其他的法寶。這把二元定矩尺是聖君嫡傳弟子風巒帝君所製,是目前少數傳世的聖次級彆法寶,篤家已經血祭它很多年了。”
謝茂露出個恍然的表情,二元定矩尺又飛了回去“你們倆敘舊結束了吧?”
解紫唯和篤天野都從星舟下抬頭,敘舊?我倆一直在打嘴仗,爭取你的偏向,誰敘舊了?
“敘舊結束了,咱們就去看看你家家廟裡供奉的神器。我倒是很想知道,這天天想吃童男女的神器,究竟是哪一路邪神?”謝茂說。
解紫唯和篤天野的臉色都變了!竟然說神器之靈是邪神?那可是聖君隕落前所賜!
“你家的家廟就在這裡吧?”謝茂指了指篤家大宅。
篤天野和解紫唯都說不出話來。
滿場寂靜中,烏禚的戰士首領阿英大聲喊話“就在城裡!我帶你去!”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