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解紫唯發現篤天野臉色蠟黃,嘴唇徹底失去了血色。這時候篤天野擔心的絕不是血祭之事。身為篤家長孫,他常年守廟看家,必然知道家廟中鎮壓著什麼,所以才會如此驚慌惶恐。
偏偏謝茂和衣飛石壓根兒也沒打算找篤天野問口供。
篤家的家廟建在此處起碼有上千年,以篤天野的年紀來看,就算鎮了什麼東西在這裡,和他不可能有太大關係。他也不過是個知情者。一個秘密保存了一千年,變得稀奇古怪的可能是多少?篤天野所知情的未必是真相,他也未必會告訴謝茂真相。
謝茂和衣飛石又不是看不懂,更不是找不出、破不掉,能動手自取何必廢話?
衣飛石有護衛的習慣,進門時就把整個家廟的格局記了下來。比照著神龕後邊的符文分布,很快就在心中劃出了大略的鎮勢布局。找出陣眼之後,謝茂將北鬥劍遞給他,衣飛石一劍刺下——
畫牆上,隱藏著符文的神仙圖倏地碎裂,一片片掉落下來。
衣飛石觀察了片刻,伸手將牆上還未徹底落下的神仙圖扒開,底牆上越來越明晰的鎮圖一一展現。
“先生,是‘大道文’。”衣飛石解釋說。
所謂“大道文”是聖人使用的文字,每個聖人使用的大道文都自成一派。因為,每一個大道文字都像是一個很複雜的假合,它像是一段話,一本書,一段漫長的歲月,甚至是一個世界。
衣飛石跟隨君上多年,當然認識謝茂的大道文。底牆上的文字,就是屬於謝茂的大道文。
他不確定謝茂的狀態。謝茂沒有聖人時期的記憶,又常常開著聖人等級的金手指,也許認識,也許不認識。衣飛石稍微提醒了一句。
謝茂也伸手在牆上扒拉了幾下,將完整的文字露出,讀了起來“鎮此英魂,樂彼心神。湮兮幻兮,永墮紅塵。”
話音剛落,大殿裡裡響起女孩兒歡快的笑聲,還有孩子在叫爸爸,少女的聲音輕輕答應,說,我答應你……無數幻象在大殿中演繹,皆是人生中最平凡的樂趣。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相愛的人擁抱在一起,冬夜裡喝上一碗熱湯,夏日樹下一抹清涼……
然而,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一場場幻象之中,總有一道陰森不諧的鬼影,夾雜期間。
一家三口看動畫片時,孩子聚精會神,爸爸摟著媽媽的肩膀,媽媽微笑的臉上隻剩下掛著腐肉的骷髏,藏在毛衣下的胳膊也是腐爛的白骨。
年輕的女孩兒將頭靠在愛人的肩上,緊緊摟著愛人的腰,被她摟住的卻是一具失去了水分的乾屍。
冬夜裡煮湯的是穿著潔白睡袍的骷髏。
夏日樹下背著小書包的,是骨骼嬌小、紮著小辮兒的小骷髏……
“他們被鎮壓在這裡,卻以為自己進入了輪回。”謝茂的手指看似無意地放在了底牆的大道文上。
刻畫在神仙圖上的符文是為了鎮住這些魂魄不讓脫身,底牆上的這些大道文的作用則和謝茂所念出的一模一樣。這些魂魄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鎮壓了,他們在幻象中虛假的生活,以為自己在一次次輪回。
但是,支撐幻象是需要力量的,他們一次次的“幸福生活”,消耗的都是他們自己的魂魄。
被鎮壓的魂魄一次比一次單薄,在幻象中逐漸湮滅,永遠無法脫身。
“你是陶家後人。”
謝茂信手一抓,篤天野就落在了他手裡。
篤天野是元嬰期修士,因輻射受傷無法自愈,位階往下掉了兩層。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篤天野畢竟是元嬰期高修,身上每一寸肌膚骨肉都被修煉到極度完美的境界。
謝茂一介凡人,單憑手勁就想控製住他、傷害他?
那是妄想。
謝茂修長有力的手指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膜。這層膜使得他平凡的手有了可怖的力量。
——在挪動篤天野之前,謝茂就給自己戴上了手套。
這副手套在煉製的時候就被謝茂做了一個技能,或說特性,叫作“遇強則強”。
當然,遇強則強的特性也不是每次都能觸發,戴上這副手套,想打君上肯定沒戲,打打篤天野這樣的元嬰期修士麼,謝茂認為基本沒有壓力。
他的手指卡在篤天野的喉骨上,篤天野頓時就很難受了,眼角有淚水沁出。
“不是……”篤天野艱難地否認,“不是陶……”
“不是血裔也是法裔!這一種文字,我隻傳給了陶無極!”謝茂有了一絲真怒。
他在藍星所留下的十五支道統,原本是為了給藍星留下通天之路,不讓藍星上的魂魄被永遠困在隨身空間裡。匆匆忙忙收徒培養,一路上給的栽培物資是管夠了,對那十三個徒弟未必有多深的感情。
陶無極不一樣。
那個看上去不靠譜的搗蛋鬼給謝茂惹了無數的麻煩,可他最終也沒有背叛自己的信仰。
在六千年之後的蟲族世界,陶無極殉道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