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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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茂與衣飛石對蕭陌然的自說自話毫無所覺,二人回了飛岩小院,
“贖罪心切”的衣飛石很殷勤地進了廚房,
正在給謝茂做晚飯,謝茂則倚在廚房門口,
和衣飛石絮叨泓羅君之死。
“上有所好,下必從焉。”
“父皇晚年時發瘋挑撥黨爭宮鬥,
皇兄本來就是個陰媚小意的性子,
弄得整個朝堂正氣全歿,
隻剩權術。”
“就那鬼樣子,
皇兄還以為他是王道高手,擅理政局天下,終究守住了江山——”
“你是不知道,就那前幾回,
由著他拚命折騰,最後留給朕一個什麼樣的破攤子?失了半壁江山不說,百姓凋敝人口銳減,嚇得朕秋決都不敢勾人,蓄著人力苟且啊苟且。若沒有改良好基因的神仙種,
朕還混個渣渣?直接給陳朝舉手投降算了!”
“凡人生來慕強慕權,
不管這是人治的社會法治的社會,掌握著最大的權力的人必然有著操持人心的能力。楚王好細腰,
宮人便餓死,
父皇喜歡陰弄權術,
謝朝三代皆無正氣。”
“妙物山莊這是從上到下都壞透了。”
“平伽羅打眼就是個陰柔內媚的操行,
她統治妙物山莊多少年?遺毒甚深。”
“我瞧著翮彌梵羅倒有些刷新氣象的意思,得,骨子裡還是那一套!陰私小氣,刻毒哀婉。你說她們是不是小人之心?竟以小術試朕器量!當朕是何等樣人?!”
謝茂嘴裡叭叭不停地數落,靠在門框上的身子越來越歪,衣飛石將剛撈出來的白灼蝦剝了一頭,麻溜地去殼剔去蝦線,蘸上蒜頭醬,喂到謝茂嘴邊。
謝茂嚼了個大蝦頗覺q彈,暫停下吐槽“挺甜的蝦子。”
衣飛石秒懂。不用蘸醬。又騰手剝了兩個,喂謝茂嘴裡。
謝茂乾脆從門邊挪出來,在衣飛石身邊晃蕩,偶爾也伸手幫忙洗個菜遞個碗。
衣飛石儘量不讓他碰臟手的活兒,堂堂謝先生,被自家小衣打發了三個蒜頭,就坐椅子上老老實實地剝蒜,剝得那叫一個仔細認真,順便繼續跟衣飛石吐槽“這地界各處都顯得鬼祟不彰,九成九是上麵掌權者的鍋。百姓弟子能有什麼特性?人性放諸四海而皆準,什麼民性族性,無非都是從眾。”
“眾從何來?聚人為眾。盧隨心就是好細腰的楚王,是陰弄權術的文帝,是壞了天道運勢的罪魁禍首……”
衣飛石想,先生多少年沒這麼念叨過了?
自從到了新古時代之後,謝茂取回了隨身空間,與天衡重新新勾連,且再也不必為了天下蒼生操心,他就變得不愛叨叨了——沒什麼必須操心又無法馬上解決的事,他能和衣飛石叨叨什麼?
以前謝茂也不是特彆地愛叨叨。隻有遇到比較棘手執行時期比較長各方麵條件都比較艱難的時候,他才會背著朝臣奴婢,跟衣飛石絮叨。可能是吃飯的時候,可能是休息的時候,就像是普通夫妻下班後的家長裡短,總得找個最信任的人傾訴。
如今衣飛石的廚房裡烹煮著人間煙火,身邊還有個剝著蒜頭叨叨的謝茂,生活突然變得特彆真實。
衣飛石的沉默也是長年累月養成的習慣。他不是不會說話,隻是,不管是侍奉君上還是陛下,他都不能隨便插嘴,很可能一句話就會影響到決策。談及更輕鬆的話題時,衣飛石才會變得開朗健談起來。
此時談到了比較要緊的轉點時,衣飛石提醒了一句“我看梵羅真人事先未必知情。”
謝茂搖搖頭,說“不知情比知情更糟糕。”
知情可以當做事先籌謀,是有意識的陰媚。不知情卻依然照著“計劃”做了,是下意識的陰媚。後者代表著平伽羅的統治所遺留下的刻毒小氣已經深入骨髓,連讓謝茂眼前一亮的梵羅仙子都無法幸免。
衣飛石認為謝茂說得對。
鍋裡烹煮的番茄湯在咕嚕咕嚕翻滾,二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爸爸,我聽不懂。你們在講什麼?”一直蹲廚房邊的衣破邪終於忍不住問了。
北鬥劍在“教育”剛剛化作人身的金龍蘿莉,衣破邪則認為自己剛剛開竅,需要惡補知識,妙物山莊這地方是修士的地盤,凡間的電子產品能用,可惜沒有衣破邪也不能聯識,能怎麼辦呢?那就隻好聽男性長輩吹牛聊天……
謝茂說的話他八成都能聽懂,唯一不懂的兩成,就是剛剛在龍門河道發生的事了。
“我和你衣爸爸在討論是不是給妙物山莊換個新主人的事情。”謝茂隨意的口氣就像是在介紹晚餐吃什麼菜。
飛岩小院裡隻有家裡幾口人,私下的討論也還沒有定論,謝茂的狀態很放鬆。
其實,謝茂此行目的是參考更多的修行思想,完善天庭外掛,很不必理會妙物山莊的未來。妙物山莊的繼任莊主是怎樣的人,會將妙物山莊帶向何方……這個世界的宗門不說一千也有五百,全都是依存著謝茂的道統衍生而出,真要一個個去管,管得過來嗎?
他隻需要禁絕了分取遺蛻的風俗,其餘的也不可能事無巨細全都手把手地扶著上馬。
聽謝茂跟衣破邪吹牛,說什麼“一屋不掃,可以掃天下”,衣飛石就低頭默默炸丸子。
最近先生愛吃虎皮丸子,裡邊擱一點兒腦花餡兒,外邊還得用精磨的麵粉團上,先炸上一遍,裹傷地瓜粉,用豬油複炸,最後還得下料烹煮收汁……衣飛石不愛吃腦花餡兒,他給自己另外包了一點兒羊肉餡兒,分成兩批炸出來。
慢慢炸丸子的衣飛石敢說,在泓羅君死亡之前,謝茂對妙物山莊都沒什麼想法。
本質上,謝茂是被泓羅君的騷操作激怒了。
僅僅兩次提及此事,兩次都憤怒地指責“以小人之心猜度於我”。
這是被愚弄的憤怒。
衣飛石特彆熟悉。打從謝朝開始,先生就是這脾氣。
謝茂的臣子奴婢子侄後輩,辦了多大的蠢事錯事都不要緊。人蠢是天生的,人更不可能一輩子永遠不出錯,但是,因為害怕犯錯的後果就選擇各種手段隱瞞愚弄,給謝茂的執政增加變數和難度,謝茂就絕對會教你重新做人。
現在衣飛石算是明白了,和執政變數難度沒關係,先生就是天生不喜歡被愚弄。
撈起鍋裡的丸子瀝油裹粉,衣飛石聞著食物的煙火香氣,默默地想,這世上騙過先生,愚弄過先生,卻依然擁有先生愛重的人,可能……隻有一個吧。
“我聽不懂。”衣破邪依然對鄧元超之死耿耿於懷,“她殺超超的時候,爸爸不是覺得沒關係嗎?為什麼她殺了對她出言不遜意圖奪取她權位的叛逆,爸爸就覺得她應該被換掉了?”
謝茂看著麵前剝得光溜溜的蒜頭,說“因為從來就沒有什麼意圖奪權的事情。”
下一秒,泓羅君臨死之前的虛影出現在廚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