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茂一邊往衣飛石盤子裡扔羊肉,一邊假裝拿勺子喝湯,跨越數十裡之外,舀走了衣飛石的三花腦盅。
他愛吃腦袋,這癖好不受大眾認可,食堂基本沒什麼動物腦袋的菜色,投喂衣飛石完全是個意外,當衣飛石意識到一塊肉都能挪來挪去之後,便動用在千山殿的點菜特權,給謝茂弄一些飲食上的福利。
美滋滋地吃空了衣飛石點名製作的飲食福利,謝茂舒服地歎了口氣,隻覺做人多有趣。
做神仙不飲不食不眠不休無欲也無求,所有為人的欲望都被滿足了,實際上也就等於戒除消失了。渴求與滿足之間,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了神仙,就隻剩下神仙的趣味。
那什麼才是神仙的趣味呢?
謝茂失去了聖人記憶,他很難體會得到。身同天地會有趣嗎?那是什麼感覺呢?
隔著不同的空間,吃了同一頓飯,謝茂抹抹嘴,先去休息學習室坐了一會兒,讀了讀長愈宮編寫的史書——他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幾個世界的融合強行符合邏輯,很多曆史線都被做了修正,所以,這所謂的曆史,很大概率是按照謝茂自己的意誌無意識地編寫而成。
整個新世界的曆史,也就蟲族修真文明統治下的星域曆史是真實的,其他兩個小世界的曆史都有問題。
長愈宮位在集英帝國,屬於被融合的小世界之一,謝茂讀著這個世界的曆史,就像是在讀一本完全符合自己潛意識的,各種爽點虐點都被自己戳得恰到好處,那是看得津津有味。
看了大概半小時,他才慢悠悠地起身,喝了一杯茶。
其餘資深弟子吃過飯早就去上崗了,謝茂不著急,轉回臥房裡,咱還得睡個午覺。
小衣親親睡午覺,朕也要睡午覺。
……
“錢師叔!”
“這個姓王的未免太過囂張!”
“每天隻知道吃吃睡睡,掃地就跟玩兒似的,天天去接香客的供奉。”
“他這樣特立獨行完全不守規矩,讓那些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上工的師兄弟們怎麼想?大家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回屋,躺下不到兩個小時,又要起身了。哪裡像他!他能睡到太陽曬屁股!”
“您必須得管一管了!他這樣太過敗壞風氣,弟子堂已經有了議論,大家都很不忿。”
負責乙亥三期院子的孫師兄來到錢師叔的辦公室,憤怒地控訴。
錢師叔正在吃管飯的李娘子新炒的栗子,滿口甜蜜香糯,聞言眼皮都沒抬一下,含糊地問道“是你有意見,還是你們院兒的人都有意見?”
孫師兄磕巴了一下,旋即昂起頭“不瞞您說,我有意見,我們院兒的兄弟也都有意見。”
“你為什麼有意見呢?”錢師叔問。
不等孫師兄重複自己的理由,錢師叔已經擦了擦手,將剩下的栗子小心翼翼地包起來,說“你覺得心裡不平衡,因為他過得太舒服,你過得太不舒服,你覺得目前宗門給你的試煉和鍛煉都是不合理的,一直以來,你是在忍耐而不是享受,所以,當你看見王信的疏散生活時,你就特彆不滿不忿有意見。”
“宗門給你們的工作量,你們的完成度,是進入內門的第一考量。”
“同樣一種考試,有人考得好,有人靠得不好,有人寫到收卷的最後一秒,有人交白卷。”
“你也可以和他一樣,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舒舒服服地吃了飯,把宗門安排的工作當消遣,喜歡就做一做,不喜歡就擱在一邊。咱們宗門這麼多高修,真以為缺了你們這幫小廢柴就停轉?就你們的勞動服務,一個符陣就能頂你們三十個。”
“你有什麼可不忿的?對那個交白卷的那麼羨慕嫉妒恨,你也可以交白卷,有人不許你在宿舍睡覺嗎?”錢師叔反問。
孫師兄被罵得滿臉通紅,不迭告罪“師叔,我錯了,我再不敢胡思亂想。以後一定踏實修行,爭取早日拜入內門。絕不敢忘師叔今今日指點之恩!”
錢師叔揮揮手“回去吧。”
孫師兄是不是幡然醒悟這是兩說,他從錢師叔的辦公室回到弟子堂的乙亥三期小院,最得意的是,他從錢師叔那裡得了一個準信兒。那個引起公憤的姓王的,他是不可能升入內門的!
“錢師叔說了,咱不能跟那交白卷的相比,兄弟們,好好乾!咱們內門見!”孫師兄召集同屋,將錢師叔的話轉述了一遍。
謝茂這會兒正歪在大通鋪上看史書,他把史書當睡前看了,看到有趣時還噗哧笑出來。
脾氣火爆的周師兄瞬間暴怒“你笑什麼?我們說話你笑什麼?你覺得我們辛辛苦苦乾活,想著進入內門的事情很可笑嗎?你上麵有人是有多上麵?怎麼不見他把你帶入內門去呢?你t給我起來,老子跟你說話呢!”
馬上就有人拉住周師兄,小聲科普“上回值殿洪師兄跟他動手吃了大虧……”
孫師兄則負責打圓場“這麼晚了彆鬨了,明天還要上工。大家都早點睡覺,老周,你今天洗澡了嗎?快去衝衝,臟兮兮的彆上鋪!”
謝茂翻了個身,枕著一本集英野史,恬然入眠。
次日上午。
謝茂照例在自己的領地上曬太陽,冷不丁聽見一聲驚呼——
“什麼?!”
他循聲望去,隻見父母殿前的守殿弟子a滿臉錯愕,圍攏在他身邊的幾個人都齊刷刷地看著自己。
我?我怎麼了?謝茂漫不經心地想,莫不是那姓孫的姓周的又來惹事了?
人就是如此,遇見不合群的“異類”,忍不住就要排擠打壓。謝茂就覺得很沒意思。
你們想要進入內門,當然得費力討好宗門長輩,迎合他們的變態審美,去乾什麼餓其筋骨勞其體膚的重活兒,我又不想進內門,我乾嘛要吃你家的規矩?少一個潛在競爭對手不好嗎?非得逼我跟你們一樣?
我要是勤勞起來,都沒你們什麼事了!謝茂打了個嗬欠,想吃午飯,想小衣。
“王信,錢師叔寫了推薦書,指定你往千山殿拜師。”守殿弟子a拿著剛到手的文書,通知謝茂。
謝茂也愣住了。
千山殿拜師?這和他的計劃不一樣啊。
他並不想進內門。
小衣在想什麼?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就算出了變故,衣飛石也應該先知會他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