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劫藏書樓之後,安玉霖親自扛回風定星道場,一篇一篇念給衣破邪聽,再由衣破邪發給謝茂。
衣破邪作為一個傀儡機器人,處理文本的速度非常快,安玉霖驚呼孺子可教,乾脆開始教衣破邪修行——師弟你學會了,就可以自己讀玉簡裡的功法,批量傳輸給老師了!
在天任星隱居的謝茂剛開始每天收十幾篇功法,進度還行,隨手抄給李秦閣和衣飛石閱讀。
某一日,蕭陌然熟練地打開個人信息終端,打算看看最新的彩妝測評,愕然發現,他斥巨資購買的最新型個人終端居然不會動了!在他東拍西摳,開關能源數次,隻差沒用陣符測一測這玩意兒是不是撞鬼了的時候,衣飛石從臥室出來,替他看了一眼,說道“是信道堵塞。”
“???”蕭陌然表示凡人的科技真玄妙,我聽不懂。
衣飛石也覺得這事兒有點奇葩。就算衣破邪發來的郵件數據再大,也不可能造成信道堵塞吧?
家裡並非隻有蕭陌然所持的獨一個信息終端,衣飛石打開放置在客廳裡的信息處理器,剛開始還能看見操作界麵,下一秒就變得一動不動。他開始覺得不正常了。信息處理器有預留通道和防過載係統,類似於給輸入得信道做了個閥門,不管送來的信息體量再龐大,也隻能按照規定的流量緩慢進入。
蕭陌然的信息終端死機可能是個意外,家裡的信息處理器也意外就很說不過去了。
不過,今日要陪先生出門。
衣飛石隨口說“先擱著吧。待回來再說。”
蕭陌然不好意思地問“太上長老今日去城裡麼?”
衣飛石看著他。看得蕭陌然有些忐忑時,他才笑了笑,從曼珠空間裡拿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各種彩妝的牌子色號“你師父已經給我了。順路給你買回來。——要不要看看哪裡寫錯了沒?”
蕭陌然嘴裡連連說不敢不敢,卻支著腦袋把那張紙掃了一遍,露出滿意的笑容“謝謝太上長老!”
龍餃滿臉不高興“我也不出去。除非變成龍!”
“不能變龍。”衣飛石否決。
“那我不出去。”龍餃賴在沙發上,嘎吱一聲,從本地采購的木頭家具就被她沉重的龍身壓了個粉碎,她就在斷裂的織物與木頭間翻滾,“這裡的人不喜歡兩腳獸幼崽,我不出去!”
衣飛石額上青筋鼓起。
比小孩子更討厭的,就是撒潑打滾的小孩子。
謝茂恰好洗漱穿戴整齊,拿著一頂遮陽帽出來,笑道“你不去就在家吧,我們一兩天就回來了。不許隨便偷吃氣運,也不許再打滾。你這麼招小衣討厭,晚上吃龍肉火鍋。”
龍餃馬上翻身起來,對著粉碎的沙發吹一口氣,亂糟糟的屋子霎時間恢複了原狀。
她拉了拉自己的淑女裙,乖巧地給衣飛石行了個禮“我在臭水溝裡滾了很多很多年,肉是臭的,不好吃不好吃。”
蕭陌然上前向謝茂施禮。
謝茂客氣地說“家裡勞煩你照料。辛苦。”
李秦閣最近在摳一個很奇葩的細節,謝茂認為沒什麼必要深究,因為最終的天庭外掛根本用不上那個方向的細節。可是搞學術的瘋子你沒法兒說服,天庭外掛用不上,不代表它對李秦閣沒意義。
李秦閣廢寢忘食在書房窩著,憑他的修為,不飲不食沒關係,這都十幾天沒回屋了,也沒多看蕭陌然一眼,平時將李秦閣纏得很緊的蕭陌然也沒有吭聲,默默地陪在書房外邊,自得其樂地消遣。
家裡龍餃是個沒用的,謝茂、衣飛石和李秦閣大多數時間都待在書房,隻剩下蕭陌然做點家務。如今謝茂和衣飛石一走,把龍餃扔給蕭陌然,他還得照顧廢寢忘食的李秦閣,可不是辛苦麼?
蕭陌然低頭露出含蓄溫順的笑容“應該的。不敢稱辛苦。”
除了最開始不得已向謝茂哭訴之外,日常相處時,蕭陌然比較避著謝茂,反而親近衣飛石。
他本能地把謝茂和李秦閣當作一類人,把他自己和衣飛石歸為一類人,一度讓謝茂深為不滿。
什麼叫小衣跟你是一類人?都是男人!你把拽著小衣胳膊的手給我放下來!
——當然,不等謝茂翻臉,衣飛石也已經避了開去。
衣飛石也很懵逼。
他沒有不能和男人近身的想法,謝茂也沒有那麼變態,把他的每一寸肌膚都當作私有,不許任何人碰。
主要是他隻見過閨中女子勾著胳膊走路,總以為那是小女兒家的意趣。兩個男人尋常走路,也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偽裝目的,為什麼要拉拉扯扯地勾胳膊?
最重要的是,他和謝茂牽個手都頗覺不體麵,怎麼肯跟彆的人勾著胳膊?成何體統!
蕭陌然一度還想和他交流化妝經驗。衣飛石能做各類各種喬裝和仿妝,這一手技術已然出神入化,偶爾也願意指點蕭陌然兩招。可蕭陌然總是慫恿他也化成女妝,衣飛石便有些敬謝不敏。他無緣無故地為什麼要化成女妝?先生也不喜歡吃上一嘴的胭脂唇釉。
衣飛石拒絕了兩次,蕭陌然也知道了分寸,這會兒就遠遠地站著,不敢再把衣飛石當“閨蜜”。不過,相比起謝茂,他還是更親近衣飛石。在謝茂的跟前,他規矩乖順得沒有一絲出挑之處。
謝茂與衣飛石不曾推門出院,直接就挪了出去。
到了無人僻靜處,衣飛石就看見謝茂拿鼻孔出氣,忍笑跟了上去,牽住謝茂的手“先生。”
“他以為他是誰。朕何等眼光,看得上他!次次都拿這樣的表情——”謝茂一邊說,一邊做了個低眉順目的溫馴乖巧表情,“對著朕!他這個人,仗著有幾分姿色,以為朕肖想他!他……”
這是自尊心受挫了。
想謝茂曆來都是被眾人覬覦愛慕的對象,但凡愛慕男色之人,哪一個不對謝茂多些旖思恍惚?
謝茂倒也不是對那一堆爛桃花留戀虛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慕他顏色的人,隻要存心不壞,也沒給他帶來困擾,他都能懷著善意說一聲謝謝。他更沒瘋到認為自己可以顛倒眾生的地步,要求人人都為他傾心忘形。
可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蕭陌然這樣,時時刻刻把他提防著的男人。
似乎一個不留心,謝茂就要發號施令,命他入內侍寢。
偏偏人家麵上做得沒有一絲出格失禮之處,就是“內眷不見外男”的端方樣子,謝茂還能批評人家“不開放”嗎?就不許人家保守一點嗎?誰規定男人不能保守了?
“他想得美。”衣飛石乾脆地說。
謝茂一愣“對。”
衣飛石看著謝茂,滿眼都是笑。謝茂也突然覺得自己的氣悶很可笑。
蕭陌然是真正受過苦的人,李秦閣在躍鯉崖五十年,他孤立無援如何生存?且還要想方設法去躍鯉崖探望李秦閣。他所經曆的一切,曾付出的代價,不及細說,眾人也都能明白。
因而,他幾次自說自話,拉著李秦閣一起來做爐鼎雲雲……謝茂最終也都表示了理解。
“有病得治。”謝茂覺得李秦閣對蕭陌然關心不夠,這毛病怎麼還越來越嚴重了?
這個疑問剛剛存在心尖,謝茂就感覺到一絲很明確地顫栗。
天人感應的示警?
想起蕭陌然近日越來越虛偽的笑容,謝茂突然問“他最近還纏著你麼?”
衣飛石搖頭“近日皆在書房,很少見麵。我對他說話也不算很客氣,大約不敢來找了。”
下一秒,謝茂與衣飛石就回到了小院。
不過短短的五分鐘時間,剛才還井然有序的小院院牆、樓房已經徹底倒塌,剛剛修好不久的公寓也被拆成了碎片,衣飛石常用的器物擺設皆在廢墟之中,謝茂臉色瞬間鐵青。
這時候最重要的自然不是死物。衣飛石循著氣機搜了一遍,遠遠地看見一條龍影翻騰。
“我吃了你!”龍餃在空中怒吼。
空中翻滾的金龍龍口大張,龍牙猙獰無比,看上去十分駭人。
——然而,站在她麵前的蕭陌然怡然不懼。
他很清楚,龍餃……是不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