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這叫謝茂怎麼解釋自己精神分裂的問題?他乾脆就不問了,
端著茶杯去旁邊坐下。
衣飛石解釋道“這八年我與先生都在這裡。”
容舜的表情管理素來到家,這會兒竟也露出一絲驚訝“家裡那位……”
——老師和先生八年都在世外,
那家裡的先生又是誰?!
那年出事之後,所有人都知道謝茂的性情有了變化。衣飛石和鎧鎧都隱約證實過君上的身份,
說是恢複了記憶雲雲,嶽雲代表修盟前去探底,也給了外界一個讓人安心的答案——從前的謝茂是個神仙轉世的版本,現在神仙直接下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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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性情有異。
君上也沒有否認這種說法。有了鎧鎧和嶽雲的雙重認證,
其餘人等還要怎麼懷疑?
事實上,
能留給眾人質疑的餘地也不算很大。君上與謝茂性格不同,行事作風更顯硬朗淩厲,可他們骨子裡遵循的理念底線沒有任何變化。早前謝茂在新古時代籌謀的修真大勢,
君上雖說不上照章辦理,
大方向上也沒有跑偏,對謝茂留下來的弟子下屬,
任用上確有取舍,
私底下也沒有虧待。
容舜的後世本就是君上首徒,
君上降臨之後,
越發重用容舜,
旁人拍馬難及。
近八年來,
容舜都在君上跟前聽差,
君上對他委實不薄。
如今陡然聽說此先生非彼先生,
容舜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他都有些懷疑人生了。如果家裡那位不是先生,那他是誰?他裝成先生的樣子是想做什麼?
不等容舜腦補一百八十個陰謀,衣飛石已經打了個補丁“那一位也是先生。”
容舜“……”
衣飛石顯然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容舜素來知道分寸,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追問內情。
他簡單說了家裡發生的事。短短八年時間,新古時代的人們已經基本上跨入了修真時代,新的知識體係全麵崛起,修真造物已經深入了每個人的生活,所有學生都開始接收修真體係知識,新產業瘋狂崛起,老舊產業麵臨淘汰……人們將此稱之為修真革命。
一個全新的文明想要迅速崛起,離不開大批量的專業人才托舉。
當初積貧累弱的華夏全麵追趕電氣化時代,花費了差不多三十年時間,追趕數字化時代又花了差不多二十年,肥沃的經濟土壤加上成熟穩定的□□麵,人們才能享受到越發高速發展的科技成果——當人們用著智能手機追劇玩遊戲移動支付的時候,回想十年前,也會如夢幻一般。
一個新的知識體係,想要在八年之內徹底改變社會,並非不可能。
前提是,它必須有肥沃的土壤,辛勤的園丁。
謝茂與衣飛石離開時,修真大學培養出來的人才相對單一,且缺乏相關領域的領頭羊。在人才儲備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想用八年時間就跨入修真時代,基本是癡人說夢。
“他……”容舜看著歪在旁邊沙發上喝茶的謝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那一位,他……先把全國上下的名山大川都走了一遍。主要是按著元明以前黃河故道的路線走。有很多已經沉睡的祀神和古神、散仙,就這麼被他喚醒,他說有差事,這些神仙就跟他回了修真大學。”
總而言之,在人才儲備不足的情況下,君上先搞了個古神散仙提升班,批量培訓精英人員。
這批神仙從培訓班畢業就被分流,善於溝通腦子清楚的,留在修真大學當老師,其他諸如比較自閉的,扔去搞產品研發、學術研究,喜歡好勇鬥狠的,扔去特事辦當打手,喜歡混吃等死的……打一頓,勤快了沒?想乾活了沒?不想再打一頓,打到勤快為止。
因此,新古時代的發展完全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仙速度”,全民修真的時代已經到來。
說完大局之後,容舜又說家裡人“花師弟在裁決司任職,徐師妹進了殿前司,小慧畢業後被幾個企業外聘為首席研究員,最近又回修真大學做教授,負責一間實驗室。”
聽到這裡,衣飛石就知道家裡還是出事了。
花錦天和徐寶妍都是謝茂的徒弟,兩人都在掌握實權武力的部門任職,石慧卻是學術類文職。
要知道徐寶妍目前才幾歲?就算她身份特殊,初中生在殿前司任職也太誇張了。容舜甚至沒有一口氣把幾個徒弟的去向都交代了。劉奕在做什麼呢?宿貞呢?
稍微停頓片刻之後,容舜才略帶斟酌地說“劉師弟目前在國外交流學習。他和媽媽在一起。”
果然如此。
“媽媽和先生有衝突了?”衣飛石問。
“沒有正麵衝撞,左右都勸著。不過,時間久了,總有些……齟齬。”容舜很難講述那種暗流湧動的局麵。
君上並不把宿貞放在眼裡,更不可能像謝茂那樣愛屋及烏地敬著宿貞,為了避免麻煩,他製定的所有計劃裡都沒有宿貞的位置——在君上的心目中,宿貞不是那麼非用不可。
君上的安排確實降低了二人見麵摩擦的機會。
可是,君上不見宿貞,宿貞就能靠邊站了嗎?她兒子就這麼不見了,她能心甘情願靠邊?
有家裡小輩哄著勸著攔著,宿貞倒也不曾去找君上發飆。她隻是偶爾與君上“偶遇”,打聽打聽兒子的近況。君上的回答永遠隻有四個字“還沒回來。”
君上不屑於撒謊,可君上也不曾給宿貞解釋。他說的是真話,宿貞聽著就是敷衍。
眼見著君上在華夏的盤子越鋪越大,威勢越發深重,宿貞的脾氣也一天天暴躁。
恰好鄰國來“友好交流”,中南府有心輸出一部分較為基礎的入門技術,修真大學的意見是不必那麼早尋找盟國——修真文明是華夏一家獨大,要什麼盟國?等咱們徹底恢複了□□上國的榮光,到時候萬國來朝,再行交流也不遲。
君上還未就此表態,宿貞就以容氏財團的名義報名參加了交流團,修真大學就不吭聲了。
衣飛石是謝茂的丈夫,倆人結婚時,修真大學不少人都去參加了婚禮,宿貞就是謝茂另一個媽。何況衣飛石雖然失蹤多日,他對修真大學的貢獻也是實打實的,就看在衣飛石的麵子上,反對派也得多給宿貞幾分麵子。
宿貞此次的強硬表態,被眾人視為宿貞對君上的第一次示威抗議。
君上對此不置可否。
有了宿貞的表態,君上默許,此次被修真大學反對的交流就基本上成型了。
宿貞以企業總裁的身份跟隨交流團出國,鄰國早已打聽到她的身份,私下接洽,希望她能旅外執教,這就輪到中南府緊張了。他們隻想做個初期交流,可不想跟修真大學作對,在殿前司任職的小郡主發起飆來太子都招架不住啊!
不管官員如何勸說,宿貞打定了主意不走,直接在鄰國首都住了下來。
兩個月後,她把原本在津市修行的劉奕也帶了出去。
這慨然決裂的作風搞得局麵一度緊張萬分,據說劉奕還曾想把石慧一起打包帶走,因石慧要照顧正在休養中的徐以方,所以拒絕了這個提議。此後徐以方漸漸康複,劉奕再次詢問石慧是否願意出國共事,石慧就乾脆回了修真大學任教。
儘管容舜不想直言,可是,家裡確實已經分割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
衣飛石點點頭“還好。”
沒有鬨出人命,沒有大打出手傷害彼此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已經超出了衣飛石的預期。
他曾擔心過宿貞太過激動觸怒了君上,君上不如先生那麼好說話,一句話就能讓宿貞蒼老死去。如今聽了容舜講述,轉念一想,宿貞原本是最能隱忍的性子,從前為了保護兒子,揣著真相忍了十多年都不與親兒子相認,衣飛石驟然失蹤渺無音訊的情況下,宿貞絕不敢把謝茂得罪得太狠。
“我準備了一些東西,你帶給兩位媽媽。”衣飛石臨時起意,取了兩塊風定星獨有的塵香木,很快雕成兩隻把件,照著徐以方與宿貞的星座造型,惟妙惟肖,精巧無比。
容舜將兩個把件收好,衣飛石叮囑道“先去探望徐媽媽。”
——如果君上不想讓外界知道他的近況,容舜先去見了徐以方,君上就不會再讓他見宿貞。
這實際上就是對君上的請示我能不能給媽媽報平安?
那邊談話告一段落,謝茂才端著空了的茶杯走回來,問道“你就沒什麼特彆想說的?”
容舜想了許久,說“蘇蘇……有個妹妹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容舜命裡不該有這個女兒的。謝茂將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幾眼,說“他給你改了命。有趣。你如今修的什麼道?”
容舜有點支吾“先生,我不知道他不是……”
謝茂固執地堅持要容舜修習山川咒術,容舜也確實被他帶入了道,進展一直不算特彆快。
君上降臨之後,直接就給容舜改了道。
容舜對師父安排的課程沒什麼發言權,當初謝茂摁著他學山川咒術,他學不會也不能改學其他的,如今君上給他改道另學,他也沒有堅持我就學山川咒術的想法。
現在被謝茂問一句,容舜有點慌。這是強摁著要他學山川咒術那一個先生!
“什麼道?”謝茂問。
容舜不敢再遲疑,連忙回答“輪回道。”
“他是早就想好了。”謝茂差點氣笑,好麼,你算計小衣的大徒弟,就把我的大徒弟賠給小衣,問過我沒有?!想起白小青離開後,衣飛石略帶悵然的表情,謝茂還是得投降。
得,我的不就是小衣的?他指了指容舜,對衣飛石說“喏,歸你了。”
衣飛石卻覺得這事不大妥當。不是容舜不配充作陰庭儲君,容舜本是咒術大家,臨時讓他改道是君上的想法,並非容舜自身意願。鬼府是陰魂流連之地,天懸血月紫日,遍地鮮血白骨,土壤都帶著陽間生物難以適應的絕寒苦澀,若非鬼修,正常人常年待在鬼府是很難受的一件事。
“此事也不急於一時。”衣飛石打算先擱置起來,“我讓白小青先帶你回去。”
照例用白骨筆傳了陰天子諭,新世界裡幾個小的都來圍觀,對生死冊與白骨筆讚歎不已,龍餃對著白骨筆咽了咽口水,衣飛石又叫她來看,她連忙退開。不好吃不好吃,我就是隨便吸溜一下!
等待白小青過來的時間裡,蕭陌然預備了餐食,容舜也趁機詢問謝茂、衣飛石的近況。
謝茂揀著不輕不重的經曆說了幾件,涉及君上以及天庭外掛之類的,一概未提。
單是這個世界剛剛發生的滅世浩劫就夠容舜吃驚了,聽說這個世界還在鬨腐獸之災,容舜又有些擔心“是不是讓書靈小毛過來?”這也是唯一能差遣得動且有戰鬥力的人手了,其餘人等包括鎧鎧在內,都被君上支得團團轉。
書靈隻聽衣飛石的話,毛絨絨似乎很害怕君上,一直在外流浪,偶爾會找容舜要吃的。
謝茂將衣破邪和龍餃瞥了一眼,還嫌熊孩子不夠多?
衣飛石已拒絕了“不必擅動。”
謝茂又問容舜次女叫什麼名字,長女叫蘇蘇,次女莫非叫蘭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