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隨死殉!
升入聖人境界之後,謝茂也沒能恢複記憶。
——從君上把他“剝”出誕生之時,
他就沒有記憶,
又何談恢複?除非沉睡的君上能夠醒來與他融合,
否則他的人生就這麼簡單。
目前麵對的七圓魔種之劫,謝茂聞所未聞。
他與衣飛石於蕩神擊中相識,衣飛石給他講述了許多真真假假的“真相”,從未觸及魔種相關。
“他們也怕我醒過來。”衣飛石也是心有餘悸。
一念生世界。
這種惑亂人心的攻擊何等可怕。
分明隻過去了短短一瞬間,
他卻沉淪其中,
度過漫長的數百上千年。
七大仙人聯手造成的蕩神擊堪稱絕殺,為了更好的迷惑衣飛石,
當然不可能漏出任何與七圓魔種相關的情報元素,
惟恐被迷惑其中的衣飛石驚醒,
破除了幻境攻擊。
“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謝茂自天地間撐起一片清光,
依然覺得有些費力。
他自有記憶以來,修行都很順暢,
天鐘地慕,萬物相助,就像是生活在自己的主場,各方麵都開掛。現在他感覺不到天衡,
天象杳無聲息,
大地山川也都像死去一般,
到處都是使人心煩意亂、備受侵蝕的毒霧妖氛——屋子沾上穢物可以擦洗打掃,
整個屋子都變成穢物本身,
這還怎麼收拾?
“魔種,
也稱磨種。先生知道,人欲化身仙神,必入磨砥礪,澄澈凡心。”衣飛石說。
謝茂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譬如嬰孩打人,根本造不成實質傷害,也不必和拳頭軟爛的嬰孩講什麼不可以打人的道理。反正他又聽不懂。但孩子一天天長大,筋骨健壯,力氣漸粗,還能拿刀玩電,一個不小心把旁人弄死弄殘也不稀奇,熊一點的還能搞死自家一戶口本。為了杜絕此等害事,家長就得給孩子講道理,使其知規矩法律。
凡人修真也是同樣的道理。作為一個普通人,最恐怖的成就也無非是變成戰爭狂人,核平全世界,弄沉弄碎一兩個星球,滅絕幾個文明。但,凡人一旦開始修行,殺傷力就截然不同了,可謂呈幾何倍數增長。
天道就像是苦口婆心的家長,發現孩子開始長大了,就要給孩子講道理,立規矩。
——每個修士在突破時都要渡劫,渡劫就有心魔障,過不去就還道於天地。
這導致大部分修士都在渡劫時折戟沉沙。為了提高渡劫成功幾率,修士們想了許多辦法。
什麼辦法呢?人類作為應試高手,題海戰術千年不改萬年有效,所有修士都會在考試前成為冷酷無情的刷題機器。
這題怎麼刷?
主動入磨。
“入磨修士太多,道消魔長,一發不可收拾。”衣飛石說。
謝茂覺得這理由怪怪的。可是,他沒有相關記憶,目前隻有衣飛石知道內情。何況,這時候還在前線戰場,和衣飛石爭論魔種起源沒有任何意義。
總而言之,要把眼前的魔種解決了,才能安生度日。
“那你等等。”謝茂用時間軸停止了時間。
時間停止,世間萬物都進入了靜默狀態,連帶著衣飛石也不動了。
謝茂本想趁機慢騰騰地把這一波boss都乾掉,哪曉得才過去三秒鐘,他就感覺到時間軸瘋狂地席卷了他此時的修為真元,幾乎要把他吸乾抽空——
不得已,謝茂隻能讓時間恢複了正常流轉。
君上用起來不是很簡單的嗎?他能停住時間那麼久,我居然隻能三秒鐘?!
衣飛石扶住搖搖欲墜的謝茂,明顯有些緊張了“先生,您這是……”
“大招沒開出來。”謝茂狼狽地嗑了幾顆藥,眼角餘光瞥見自家庇護的天尊被魔種吞噬,已經到極限的清光又強行往前伸了半裡範圍,硬生生將那不認識的天尊圈進保護圈。
“根據他的說法,這是個獨活局,魔種太厲害,咱們以前不是對手,底下人都要死——這麼打下去也不是辦法,我不認識他們,你去傳令,收縮陣形,都到我身邊來。”謝茂說。
“先生。您曾說過,魔種有三十萬年氣運,縱然聖人也不能相抗。世上豈有長生不滅之光明?清氣升於天,濁氣降於野,這個世界曾是我們的,如今輪到他們了。”衣飛石勸道。
“你說得有道理。”
謝茂左手飛出九根天地樹枝,飛入八方,立極中央。
原本被膿血覆蓋的世界發出悲憤的怒吼,早已消失的天象漸漸流轉,死去的大地逐漸複生。
“但這是我的世界。我還沒有死,輪得到他們放肆?!”
這個世界,確實有陰有陽,有善有惡。
陰陽相隨,善惡伴行。今日旺東極,明日衰西陲。
可若一切都順從天地秩序而行,凡人為何修道?何不生老病死,為何長生久視?!
“見敕即回!”
這一瞬間,被謝茂強行撐起的清光倏地變得極高極廣闊,仿佛能籠罩整片大地。
所有修士與魔種都聽見了他傳下的聖諭,修士們倉促間打出最後一擊,順著清光的指引,倏地飛回天地樹枝穩穩占據的中極點。魔種下意識地想要留住修士,或是趁機偷襲,然而,修士們在撤離的瞬間感覺到了久違的天衡,清光就似聖殿雲橋,一路撤回沒感覺到任何阻滯。
二百餘修士都順利飛回了中極點,謝茂眼瞅著幾個愛纏鬥的皺眉“那誰呀?不聽話。”
“我去接回來。”衣飛石話音剛落,玉翡劍倏地飛來,將他帶入雲霄。
謝茂拿出能量原石當李子啃,邊啃邊哼哼“出風頭。”
撐起這麼大的清光護罩很費力,把大部分修士接回之後,謝茂就收縮了護罩範圍,那幾個不肯回來的修士當然很讓謝茂討厭——還得撐著護罩給他們當保姆。
現在衣飛石飛了出去,謝茂自然不放心,已經收縮的護罩就似一縷追光,始終罩在衣飛石身上。
衣飛石一連跑了幾個地方,把幾個來不及撤退的修士都揪回玉翡劍上,帶回中極點。
“君上。”
“聖人。”
謝茂降臨中極點時,修士們紛紛下拜。
“嗯。”謝茂早在拉護罩的時候,就把所有人都掃了一遍,很可惜,沒一個認識的。
這時候升仙譜也沒什麼用,麵前的修士等級都很高,散仙在這兒都不夠看。這個世界跟滅亡也沒什麼兩樣了,除了眼前這一批神級修士,普通人類全滅,城池文明皆不複存。
這個遍地流膿、空氣中充滿了火灼腐蝕的世界,人類怎麼可能生存得下去?
它已經成了魔種的樂園。
“小衣。”謝茂對衣飛石招招手。
衣飛石正在和一個年輕的劍修說話,那劍修被魔種腐蝕得滿臉是坑,依然能顯出幾分英氣與俊美,衣飛石責怪他不遵上令,他就倔強地偏過頭,不肯看衣飛石。被衣飛石猛地踹了一腳,他也不高冷彆扭了,順勢抱住衣飛石的腿嗚嗚哭……
衣飛石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摸了摸他的腦袋,似乎安撫了兩句。
聽見謝茂召喚,衣飛石又低頭和劍修說了兩句話,這才轉身回來“先生。”
“那是……?”謝茂忍不住問。
“是我門下徒孫,叫阿垂。”衣飛石解釋。至於是劉敘恩的徒弟,還是徐蓮的徒弟,他沒有說。
謝茂就想起衣飛石確實曾說過,兩個徒弟都已戰死,隻剩下一個小徒孫。想起劉敘恩與徐蓮,謝茂也不禁遺憾。戰事緊急,他與衣飛石商量道“我有個想法。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穿越到六千年後的蟲族時代嗎?”
“記得。”衣飛石很容易就想到了謝茂的想法,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
“那時候天衡傾倒,五行紊亂,我穿越過去很是吃了些苦頭。但是,我們也不是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隻要修法與改變後的五行吻合,並不影響修行。”謝茂說。
果然如此。
這個世界已經被魔種侵蝕,倉促間想要反攻倒算,恢複正常,根本不現實。
但魔種既然是修士入魔所衍生,生存環境也與正常人類不一樣,這道理和當初天衡傾倒的蟲族世界極其類似。謝茂有強行調整自己修為五行的經驗,相比之下,正常修士全部入魔,比調整五行還簡單一萬倍。
——走火入魔麼,誰年輕剛入道時沒試過?不都被師長道侶搶救回來了嗎?
既然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魔種的主場,正常修士反而成了異類,那就換一套馬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