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白天健身,設計賽車,晚上夜跑。
明明做的事情與在醫院時大差不差,但他卻覺得未來一切明朗,充滿希望。
他終於可以重新聽到聲音。
儘管戴著助聽器的感覺不太適應,耳朵感覺一直悶堵著,但他仍在安靜的家裡簡直佩戴。
書頁翻動,筆尖落在白紙,拖鞋摩擦地板,微風撫動樹葉……
都是美妙的奏鳴曲。
他用的這張桌子,許馥也曾坐在這兒看過書。
他休息時站在陽台遠望,也是許馥曾看過的風景。
他們共享著相同的物品和空間,感受著同樣地點的物換星移。
未來會不會有著交互著的人生?
陳聞也覺得失聰好像對他的影響並不大。
幸好擁有助聽器,他感恩這樣偉大而精妙的發明。
他決定從今天就要開始堅持佩戴,包括睡覺的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再也不摘下助聽器。
要讓自己完全習慣它的存在,然後繼續正常的生活下去。
直到夜跑後回家洗了澡,他決定去趟超市。
他謹記著許馥的命令——
周邊3公裡以內,沒問題;
太吵鬨的地方,時間這麼晚了,超市也不會有多少人,沒問題。
沒想到,在這樣的大城市堪稱寥寥無幾的人流量,已經足夠他崩潰。
廣播聲、交談聲、小孩子的打鬨聲、塑料袋的摩擦聲——所有的聲音都被放大,再放大,像石子不斷墜入湖麵,漾起一圈圈無限延伸的漣漪。
吵鬨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失去方向。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分不太清楚聲音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過來。
“讓一下,讓一下,”超市準備打烊,工作人員駕駛著專用的洗地機,巨大的轟鳴聲和他的聲音混在一起,然後是劇烈地碰撞——
“哎呀,怎麼搞的!”
工作人員著急忙慌地將洗地機停下,跳下來問陳聞也,“沒事吧?”
陳聞也臉色發白地扶住了旁邊的貨架。
那麼大的聲音,從右後方,還是左後方來,他竟然會為此感到猶豫——
他對自己的猶豫感到憤怒,於是按照自己的判斷作出了抉擇,根本不願轉頭去看一眼確認。
而結果是那洗地機恰好正撞在他身上。
他真的判斷錯了聲音。
作為一個曾經的賽車手——
他判斷不出身後的轟響和鳴笛。
那工作人員很是緊張。
……這人不是碰瓷的吧?
通道很寬敞,本來明明根本撞不上,怎麼猶猶豫豫地,最後硬往他車上撞啊?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對不起,對不起。”他連忙道歉,偷摸地打量陳聞也,很帥,很高,很年輕,穿一身名牌,看著也不像碰瓷的啊……?
再定睛一看,看到了他戴的助聽器,恍然大悟,眼神瞬間從小心翼翼變成了憐憫,“啊……你……”
陳聞也從沒在彆人眼中看到過憐憫。
他看到對方的視線毫不避諱地停留在他耳朵的助聽器上,那視線赤裸,好奇,明明是善意,但卻他戾氣橫起,很想問一句——
好看麼?
那奔湧而上的情緒讓他覺得自己很陌生。
他脾氣雖然差,但從來不會在外麵無緣無故地和他人吵架,還是一個充滿善意和憐憫的打工人。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這是屬於弱者的,陌生的、無能的戾氣。
“沒事。”陳聞也閉了閉眼睛,克製著情緒,勉力吐出兩個字,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他忍耐著吵鬨,忍耐著痛意,按下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挑選了東西,結了賬。
然後在走出超市的一瞬間,迅速地捕捉到了許馥的身影。
聽不到好像也有好處,動態視力變得更加敏銳,一眼就可以看到她。
也有可能是在這昏沉的夜晚,她太過於明亮。
她裹著白色呢大衣低頭走得匆匆,一看就是挨了凍。
怎麼會穿得那麼單薄?
陳聞也微微蹙起眉,剛想迎上去,卻看到了身後向她奔跑過來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