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時,清涼的夜風透窗而入,吹散了滿室酒氣。
盛驍行臨窗而立,鬢角的發絲隨風輕揚,手中那小巧的錦盒發出妖異光芒,他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地望著錦盒,心裡早已一片了然。
在床上酣然入夢的淩鳶突然打了個噴嚏,盛驍行立刻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關了窗。
“嗬嗬,這舶來品是個極凶之物,淩家大費周章用它來對付我,也真是看得起我。”
盛驍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動作極輕地將錦盒放回淩鳶袖子裡。
“睡得這樣死,也不怕我把你賣了。”
盛驍行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淩鳶的鼻尖點了點,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嘴角的譏誚消失了,重新揚起的笑意像雪霽天晴,清朗而溫柔。
淩鳶皺了皺鼻頭,翻過身去,臉頰埋在柔軟的被子裡,睡得很香甜,對於盛驍行的行為渾然不覺。
之前淩鳶的話都被盛驍行聽進去了,那句屠龍之論在當下可是大逆不道的話,她卻說得如此坦蕩堅定,真不知她的腦袋裡有沒有怕這個字。
“娘子,你還會對我下毒嗎?還是會想辦法把這毒瘤給鏟除掉?”
“無論如何,我都會拭目以待的。”
盛驍行伸手替淩鳶掖了掖被角,在心裡默默說道,是敵是友,或許很快就會有論斷了。
——
三月末正是春意盎然的好時節,幾場春雨過後,芝蘭軒裡繁花爭相盛開,滿院芳華,芬芳四溢。
淩鳶過了一陣安寧的日子,盛家和淩家都暫時偃旗息鼓,溫姨娘那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的人身安全至少還是有保證的。
正午,淩鳶正在用膳,芍藥進來稟告,“淩家送來了好些江白龍井,說是讓大少奶奶和大公子好好品嘗。”
“收下吧,難得大夫人如此關心我們,去把公子帶回來的黔州臍橙挑些好的送過去,也算是禮輕情意重了。”
淩鳶慢條斯理地吃著燕窩粥,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芍藥領命而去後,淩鳶才放下手中的碗勺,麵色變得很嚴峻。
“赫連昭終於等不及了,這江白龍井明晃晃就是提醒她,溫家已倒,溫姨娘危在旦夕了!”
而淩鳶派人送橙子過去,無非想告訴赫連昭事情將成,不必心急。
但她深知這隻是緩兵之計,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飯後,她換上了出門的裝束,帶著一群丫環小廝,借著踏春的由頭出門去。
盛府的馬車在長安城街道穩穩駛過,淩鳶掀開一角車窗簾,看著一道道氣派的牌坊穿巡而過,最終在最繁華的安樂坊叫停了馬車。
“難得好天氣,我想隨意逛逛,添置些衣裳首飾。”
淩鳶下了車徑直往前走,一眾仆從亦步亦趨地跟著,看似保護,實則在盯梢她。
“要是沒記錯的話,溫氏商行就在前方。”
淩鳶狀若無意地觀望著兩旁熱鬨的商鋪,實則在默默地計算路線。
“怎麼會這樣?”
依著記憶她來到了溫氏商行門前,店鋪裝修一如從前,還是熟悉的溫氏風格,但那掛在門楣和兩旁的招牌商旗統統易了主,一個碩大的晉字引人注目,迎風招展威風凜凜。
溫氏商行門店寬敞闊氣,麵積足足是彆家店鋪的三倍有餘,店內生意興旺,客似雲來,根本不像要倒閉的樣子。
淩鳶按下心中的疑惑不表,走進了街對麵的酒樓,刻意選了臨街的位置,氣定神閒地坐下來喝茶觀望。
今日她的運氣極好,不多時,從那溫氏商行走出來一行人,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行人裡,有淩家次嫡女淩欣,溫氏商行大掌櫃高奇,一個氣度不凡的錦衣公子,以及臉頰兩邊都抹著三道白印的黝黑男子。
“淩欣生性高傲,向來對商賈嗤之以鼻,她怎會和這些人混在一起?”
“而那黝黑的男人明顯是蒲甘人,他臉上的裝飾是蒲甘的傳統習俗,這秘藥會不會與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