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聯考前的這兩周,顧知遠和宋清音之間,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和平期。
顧知遠嚴格遵守了張啟給他的建議——“彆當她的老師”。
他不再刻意去關注宋清音的一舉一動,上課時,他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成績優異的學生。他會提問她,但語氣和對待其他同學沒有任何區彆。下課後,他不再找她談話,甚至在走廊裡遇見,他也隻是淡淡地點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他不再試圖去糾正她,也不再試圖去窺探她的秘密。
他隻是在等。
等一個她願意主動開口的時機。
而宋清音,似乎也樂於見到這種變化。
她依舊是那個完美的班長,上課認真聽講,筆記一絲不苟,作業永遠是全班最工整的。她會幫同學講解難題,會協助各科老師收發作業,臉上永遠帶著溫和得體的微笑。
白天在學校裡,她和那個在辦公室裡主動挑釁他、在酒吧裡頹靡冷漠的女孩,仿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如果不是那些記憶太過深刻,顧知遠幾乎要以為,之前的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幻覺。
但越是這樣,他心裡那根弦就繃得越緊。
他知道,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越是扮演得完美,就說明她內心的那個黑洞,可能叫囂得越是厲害。
聯考成績很快就出來了。
沒有任何意外,宋清音以高出第二名三十分的絕對優勢,再次拿下了全年級第一。
成績單發下來的那天,班級裡一片歡呼。
“班長牛逼!永遠的神!”
“清音,你到底是怎麼學的啊?也太強了吧!”
李萌更是激動地抱著宋清音的胳膊直晃:“清音你太厲害了!這次的數學題那麼難,你居然隻扣了兩分!”
宋清音隻是笑了笑,那笑容一如既往的謙虛和溫和:“運氣好而已,有幾道選擇題是蒙對的。”
她這副樣子,引來了周圍同學更大聲的讚歎。
隻有顧知遠,站在講台上,看著那個被人群包圍的女孩,心裡卻是一片冰涼。
他出的那套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問,是他特意設計的,甚至超出了高中的知識範疇,需要用到一點大學微積分的思路才能完美解出。
他原本以為,全校都不會有人能做出來。
但是宋清音做出來了。
解題步驟清晰,邏輯嚴謹,甚至比他預想的標準答案還要簡潔漂亮。
這絕不是一句“運氣好”可以解釋的。
這個女孩的聰明,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個如此聰明的頭腦,卻被困在一具十七歲的、被要求“完美”的軀殼裡,這本身就是一種殘忍。
家長會定在周五的晚上。
下午最後一節課,顧知遠站在講台上,宣布了這件事。
“……所以,請同學們今天回家後,務必把開家長會的通知,以及這次的聯考成績單,交給你們的父母。”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下意識地掃向了宋清音的座位。
女孩正低著頭,認真地在本子上記著什麼,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放學後,顧知遠沒有立刻離開,他坐在辦公室裡,一遍又一遍地修改著自己的家長會發言稿。
他想說很多,想提醒這些家長,不要隻關注孩子的成績,更要關注他們的心理健康。
他想用一種委婉的方式,告訴他們,所謂的“好學生”,也會有煩惱,也會有壓力。
可這些話,寫了又刪,刪了又寫。
他知道,這些空泛的大道理,對於大多數望子成龍的家長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尤其是對宋清音的父母。
他查過他父母的資料,極高的社會地位讓他們的眼界遠超一般人,也讓他們擁有一套自己的教育理念。他沒有把握能說服他們。
周五晚上七點,家長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學校。
顧知遠站在教室門口,微笑著和每一位進來的家長打招呼。
“您好,是李萌的媽媽吧?快請進。”
“張陽爸爸,您好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