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年接完電話,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顧愛婷身上,她正站在窗前,月光透過紗簾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姐……”顧斯年輕聲喚道,喉結滾動了一下,“是警局打來的。博瑞他……”
顧斯年也曾糾結過,到底要怎麼處理陳博瑞,他不在乎這個外甥,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的姐姐。
顧愛婷的手指在窗台上收緊,骨節泛白。
但當她轉過身時,顧斯年隻在她眼裡看到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像暴風雨過後的海麵。
停屍房裡冷氣開得很足。
顧愛婷站在陳博瑞的屍體前,伸手撫過兒子青白的臉頰,她的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那些淤痕時頓了頓,最終隻是輕輕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
“買塊向陽的墓地吧。”顧愛婷的聲音很輕,像在自言自語,“他小時候……最喜歡曬太陽了。”
火化爐的轟鳴聲中,顧斯年終於忍不住開口:“姐,你要是難過……”
“我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就在鄉下,夢見過爸媽之後。”顧愛婷突然打斷他,目光依然盯著爐口跳動的火焰,“在夢裡,你沒回國,我死在了那棟彆墅裡。”
她的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博瑞和妙妙……他們明明知道真相,卻選擇站在陳朗那邊。”
所以從鄉下回來以後,顧愛婷才會對這對兒女這般狠心。
這些夢並不是連貫的,而是斷斷續續,最近她才把這個夢做全,在夢裡,後來她夢見弟弟回了國,她也夢到了前幾日做戲的那位孫婉情,她在夢裡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被他們算計致死,心中早已滿是恨意。
爐火映在她臉上,將那些未乾的淚痕照得發亮。顧愛婷顫抖著呼出一口氣:“所以這次……我選擇先放手。”
顧斯年安撫地拍了拍顧愛婷的肩膀,原來是這樣。
等他們剛走出殯儀館,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陳朗的死訊。
顧愛婷聽完冷笑一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自殺?那個連打針都要做半小時心理建設的懦夫?”
月光下,顧愛婷眯起眼睛,想起夢裡那個被孫雨萌攙扶著參加她葬禮的陳朗,西裝筆挺,連假哭時都要注意發型不亂。
“斯年,”她突然轉身,“我記得你認識幾個保險調查員?”
三天後,刑警隊的審訊室裡,孫雨萌的香水味已經變成了汗臭味。
隨著一件件的證據擺在麵前,她已經更改了最初自殺的說辭:“是博瑞動的手!我攔不住他!”
“那這個呢?”警官推過一疊照片,上麵是黑市藥販子的供詞,“這種迷藥,連緝毒犬都聞不出來,買藥的錢,可是從你的卡裡打出去的。”
孫雨萌的假睫毛顫抖著,精心修飾的指甲在桌麵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當警官播放鄰居的證詞錄音時,上下左右的鄰居皆可以證明,在陳博瑞回家之前,她家裡就傳出來類似打鬥聲。
孫雨萌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是陳朗先要殺我的,我隻是被迫自衛反擊而已……”
聲音戛然而止。孫雨萌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法院外的陽光,刺得孫婉情睜不開眼。
她站在台階上,手裡攥著判決書,紙張在她掌心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二十年——足夠讓一個女人的青春徹底腐朽在鐵窗後。
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麵上敲出淩亂的節奏,孫婉情踉蹌著走下台階,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姐姐沒有了,姐夫沒有了,愛人沒有了,房子沒有了,事業沒有了,親情沒有了,愛情沒有了,她現在唯一有的,便是一大筆違約的債務。
“滴——”
一聲汽車鳴笛驚醒了她。
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麵前,車窗降下,露出陳妙妙那張精致的臉,陽光照在她新做的鑽石美甲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真狼狽啊。”陳妙妙輕笑,紅唇勾起完美的弧度,“違約金有多少?七位數還是八位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