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簫的目光從那隻手腕上移開,抿了抿唇“還疼嗎?”
樂遙依舊搖頭,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胡九簫隻好不再多問,拉著樂遙在椅子上坐下,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你怎麼走了?是聽人說了什麼?……”
樂遙一怔,頓時把九簫的異常想明白了七七八八,想到午時那幾個放肆無禮的夥計,嘴角忽而掛起冷冷的嘲笑“他們說的也沒錯,我和那種人又什麼區彆?”
心口撕開了一條大口子,鮮血淋漓流淌,卻再也無法愈合,還要反複地記著想著,反複地撕扯這條傷口,直到血流如注傷痕累累。
“樂遙!”胡九簫驟然拔高了音量,眼中滿是痛惜,注視著對麵的人認真道,“不要妄自菲薄。”
樂遙冷冷一笑,淒然的笑容後滿是血色悲涼,眼眸中又覆上了那層灰寂的陰霾,整個人都沉寂下去。
眼看著樂遙又要墜回那如影隨形的陰影中去,胡九簫連忙轉了話頭分散注意力“你今天去哪玩了?錢夠不夠用?我再給你點銀子……”
樂遙搖了搖頭“不用了。”
"去哪了?有沒有看上的東西?……”胡九簫說個不停,樂遙默然看著他,忽然道“九簫。”
喋喋絮叨的聲音戛然而止。
樂遙默默看著他,眼底是微散的沉靜和寂然“我答應了留下來,要走,會告訴你的。”
胡九簫臉上強掛起來的笑容消散了,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好。”片刻,又道“這樣,往後你我兄弟相稱,行走江湖也方便些。”
樂遙沉默了一下“不像。”
“稱呼而已,”胡九簫又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去抓樂遙的袖子,“買了什麼東西?我可是一早就看到了。”
樂遙把袖子裡的東西拿出來,大大厚厚的一個油紙包,還沒打開就聞到濃鬱的香氣,把幾張油紙打開,裡頭是幾張抹了醬的燒餅,香氣四溢。
樂遙把紙包推到胡九簫麵前“你吃。”
胡九簫心裡一動,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欣喜“買給我吃的?”
樂遙垂著眸子“護院很累吧?”
胡九簫喜不自勝,這是小狐狸關心他呢!
當即拿了張醬餅撕成兩半“一起吃。”
樂遙接了過去,雙手捧著,餅放久了,酥脆的餅皮有些發硬,隻能小口小口咬著。
那邊胡九簫已經大快朵頤,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半弧形,一邊咬著醬餅一邊說著今日上工的事“……彆說,我真是餓得不行,原來那柳家還不管飯,我第一天去不知道,還是一起值班的兩個同伴分了我倆饅頭……樂遙,你這餅就像專門給我準備的……”
樂遙咬著餅,沉默了一下“我明天給你送飯。”
胡九簫愣住了,隨即笑著連連點頭“好!好!”心裡樂開了花。
直到晚間熄了燈擠到一張小床上時,胡九簫還有種身在雲中的飄忽感,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許久都平靜不下來。
身側就躺著那隻他救下來的,小心翼翼護到了今日的小狐狸,耳邊能聽到他細微的呼吸聲,胳膊上傳來他身上的暖融體溫。
胡九簫翻了個身,輕輕圈住了人,低聲喚道“樂遙。”
黑暗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響動,白皙的臉龐轉過來,兩隻隱約的漆黑眸子看著他。
胡九簫動了動喉結,強忍著俯下身的衝動,聲音有些沙啞“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樂遙沉默了一會兒,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心底生起了些微的驚詫和動容,這個人,是一直這麼敏銳麼?還是對他的感知就這麼迅捷呢?
好像過了很久,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小小的“嗯”,帶著點鼻音“你說過,忘掉過去。我想……重新開始。”
連綿的喜悅從心底一點點泛出,胡九簫止不住地嘴角上揚,抱著人的胳膊緊了緊“好,太好了,樂遙,我和你一起。”
樂遙的身體僵了一瞬,又慢慢放鬆下來。
胡九簫忍不住把人抱得緊了些,樂遙沒有抗拒,遊蕩一下午的疲倦泛上來,打著嗬欠,尋了個暖和舒服的角度,縮在胡九簫懷裡閉上了眼睛。
隻有這個人的懷抱和接近,讓他在日複一日的流浪和陪伴中漸漸習慣,也隻有在這個人懷裡,他才能不受夢魘的侵擾,安安穩穩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