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鐘鳴經常給母親拿藥,也就跟他有幾分熟絡。
幾年未見,蒙藤也已經長成一茁壯的小夥,身體略微健壯,整日泡在藥堂裡,倒是有幾分醫者的溫煦,那張笑臉讓人看著便舒服。
蒙藤見鐘鳴行此大禮,趕緊去扶鐘鳴“鐘先生,你這是何意啊?”
鐘鳴緩緩推開蒙藤的手,真摯道“幾年前,小子口出狂言,詆毀了蒙坐堂的名聲,今日再來,必要先討饒的,更何況當年蒙坐堂幫過小子,小子欠蒙坐堂一跪。”
旁邊的張道禎側耳傾聽鐘鳴的言語,他雖不知事情經過,但也能推出個八九不離十。
老道暗想這段時日看來,鐘鳴是個心懷恩情的好孩子,無論是對恩人,還是對親友。如此有情有義之人,念塵與他借命一事無需再考量他,擇日便可行事。
另一邊,蒙藤左右拉不起來鐘鳴,隻能望向自己的師爺。
那蒙坐堂此時才慢悠悠端起桌上的紫砂小茶壺,對嘴而飲,而後咳嗽道“這人老了啊,健忘,你說的那些事情,老頭子我早就不記得了,你且起來吧!”
話中之意,蒙坐堂早就原諒了鐘鳴,甚至說,人家壓根就沒把鐘鳴的罵聲當回事。
“謝過蒙坐堂不計前嫌。”
鐘鳴這才站起來,走到堂中。
蒙藤依舊是暖人的笑容“鐘先生,此次來,是要抓甚麼藥啊?”
鐘鳴擺手“並不是為求藥而來。”
說著鐘鳴走到蒙坐堂麵前,反手將買命錢放到小桌上,輕輕一轉,銅錢在桌上轉起圈。
“蒙坐堂您過目,可是認得此物?”
一直如懶貓曬太陽的老醫師猛然張開眼睛,揮指一勾,買命錢立即被青色的氣勁托起,落入他的手掌中,隨即老醫師摩擦著買命錢的紋路,瞧了許久。
“藤兒,關門。”
蒙坐堂放下蒲扇,望向鐘鳴“我弑的最後一枚買命銅錢,終於被我等到了,小子,你知道嗎,我為了等你爹這枚銅錢,足足等了十九年!”
十九年前,徐乾刀匿名鐘封,帶著鐘秀娘來到邊陲鎮。
鐘鳴愕然,蒙坐堂竟然知道這枚銅錢來自於他爹之手,那麼看來,徐乾刀的這枚買命錢是光明正大在弑手中討來的。
身後蒙藤也知道事情重要,立即拿起門板,將店鋪關了。
這濟世堂年代久遠,采用的還是木板排疊關鋪子,並不是尋常的木門。
藥堂被木板封的嚴絲合縫,蒙藤點了油燈,放在桌子上,隨後板著臉站在蒙坐堂身後,臉上再無溫煦笑容。
油燈上豆大的燈火閃爍,將兩人臉頰映得陰沉。
蒙坐堂手中舉著那枚買命錢,問道“鐘鳴,你此來,要用這錢買誰的命?”
老醫師的聲音很鄭重,配上他古板的黑色長袍,讓鐘鳴也心中一緊。
這可是大買賣,買命的買賣啊!
“我想買我們村中斐大成的命。”
聞言,蒙坐堂忽而訝異道“不保自己的命,不買高官顯貴,江湖傳奇的命,你要拿這錢,買一個鄉野小子的命?你可是真心?”
他身後的蒙藤也附和道“鐘先生,你可知這買命錢珍貴無比,且隻能用一次,你可不要亂用!”
“我知道,但大癡的命,也不好買。”
歎了口氣,鐘鳴將事情經過講出來,說給二人聽。
聽完後,蒙坐堂忽而將錢推回到鐘鳴麵前“你要今日救下那鄉野小子的命,恕我弑做不到。”
鐘鳴皺眉“這是為何?”
蒙坐堂解釋道“這望仙城地處邊陲,我弑也未派能與仙人抗衡的高手坐鎮,若想調動如此高手,一來一回,最少需要三日,長則七日。”
原來鐘鳴還道那弑無所不能,如此聽來,他們還需要時日緩衝。
“那如何是好?”鐘鳴沒了主意。
此時,一直未作作聲的張道禎開口了,他道“你弑消息網龐大,不知我們改為一探那胖小子的消息如何?”
隨後張道禎又對鐘鳴道“我算過他是吉象,斷無性命之憂,你不就是心中不安嗎,讓他們去打聽些消息也好。”
老道說的有道理,鐘鳴又將買命錢推回去道“蒙坐堂,我們改為一探他的消息。”
如此來,蒙坐堂依舊沒有動手去收那錢,他猶豫片刻道“買消息不足以抵你爹這枚買命錢,也是因為我們的緣故才讓你作難,這樣吧,既然我們今日無法救人,這尋消息之事就權當是幫你,這錢你收好,等你要買命的時候再拿來吧。”
還有如此好事?
鐘鳴一聽心裡是偷著樂,可他嘴上卻說道“這樣不好吧?”
“無妨,隻是去那群仙人府中打探消息而已,對我們來說不是甚麼難事。”
言畢,蒙坐堂揮揮手,讓蒙藤去做此事。
蒙藤轉身走進了櫃台中,他挪動櫃台下的木板,竟然露出一條階梯。
隨後蒙藤矮下身子,熟練地鑽入密道之中。
搖椅上的蒙坐堂又開始閉目養神,他嘴裡低聲道“鐘鳴你且等一等,最慢一個時辰,便會有消息傳來。”
鐘鳴捏著那枚買命錢,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今日這買賣做的著實不虧,錢沒花出去,還白白掙了條消息。
同時鐘鳴心中也暗道弑是有真手段的,不似剛才想著那般不堪。
白玉京弟子居住的府邸自然是無比嚴厲,尋常侍從都進不得門,想要伺候仙人,也是在這邊陲鎮選了又選,非得頂好的下人才能進去做事。
張道禎似乎猜到了鐘鳴的心思,他低聲道“彆懷疑弑的實力,他們的眼線是你想不到的廣,可以說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們的探子。”
“張道長真是好見識,都說你是龍門山遊方第一人,見多識廣,果然名不虛傳。”
座椅上的蒙坐堂拱了拱手,並未起身,看似是恭維,實則有幾分不敬。
張道禎也不是善茬,拱手回道“蒙二當家的名頭貧道也是早有耳聞,今日有幸一見,果真是胸有傲竹。”
聞言,蒙坐堂忽而停了搖椅,他訝異盯著張老道瞧了好久。
張老道就是露出他的大黃牙笑,笑得很真,甚至有幾分孩童的天真在其中。
蒙坐堂站起身來,重新拱手給張道禎見禮“後生蒙翀見過張道禎道長!”
“哈哈,你我都是年過百歲的老家夥,我雖年長你幾歲,也談不得是甚麼前輩,蒙二當家過謙了。”
兩個加起來過兩百歲的老人精,你尊我敬,讓鐘鳴好一陣牙酸。
鐘鳴暗道哼!兩個老鬼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知道對方厲害才互相恭維,之前也不是誰都看不起誰?
這人老了,就多了幾分孩童心性。
兩人恭維過後,好似多年未見的老友,蒙坐堂將鐘鳴喊了起來,他坐了木凳,老道坐了搖椅,兩人相談甚歡。
閒談片刻,張道禎忽而話頭一轉“二當家,我聽聞這買命錢是徐乾刀在你弑這裡討的,江湖中那位幾年內便位居武林天罡榜第七位的新秀,來曆可是神秘的很,不知道你弑可知道幾分?”
蒙翀啞然,他並未答話,而是笑著看了眼鐘鳴,問道“小子,你可想知道你爹的過往?”
機謹的鐘鳴早就在偷聽,蒙翀如此一問,他立即拱手道“小子想知,還望蒙坐堂告知!”
那可是他親爹徐乾刀的來曆,鐘鳴做夢也想知道他那神秘的爹,到底為何才能如此厲害。
鐘鳴的內心早已是江海翻騰,天罡榜第七位的徐乾刀?
原來我爹這麼厲害,若是日後尋到他,那鐘鳴不是橫著走?
若是徐乾刀在望仙鎮,於菟對鐘鳴說話也要客氣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