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漸漸暗了下來,屋子裡也變得更加昏暗起來。感覺到異樣的鐵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走出屋子,他站在街上,看著天空中正在盤旋集聚的飛鳥,他感覺大事不妙。
鴻福也跟著走了出來。
“老哥,不能陪你喝酒了,我得過去一趟!”
“你去哪兒?”
“北城!”
“你真的要過去嗎?”鴻福笑了,“有你不多,無你不少。即便是去了,你又能做些什麼?如果什麼辦法也沒有,你和那些看熱鬨的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鐵鷹愣了一下,他不解地看著鴻福。
“你是不是覺得你應該要去,如果隻是這樣想,而你就是去了也什麼事也做不了,那你還不如留在這裡,繼續喝我倆的小酒!”鴻福看著鐵鷹,“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個地方時,是不是該想一想,想一想是不是該留意一下,那些不被人們注意的其他地方……我想越王廟裡的壁畫應該還是有所指的,不管那是不是你,那個少年是不是越王,那些活屍,還有那龍吟,還有出現在長安的‘鑰匙’……這些都告訴我們什麼?我們是不是該換一個思路?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不是正是彆人想讓我們看到的?”
鴻福的這句話驚醒了鐵鷹,鐵鷹衝著鴻福拱手鞠了一躬。
見鐵鷹衝著他鞠躬,鴻福一下子笑了,笑得像一個孩子,接著他又說道:“你我曾經是同樣的人,當初都以為有了終身可以托付的夢想,當這夢想破滅時,我心灰意冷,而你卻繼續在尋找……你在尋找你的初心,這不是背叛,這是忠誠,忠誠於你自己的夢想和信念!不要讓外界的紛亂擾亂你,我認為你的判斷是對的,做你認為應該做的事去吧!”
“多謝指點!”鐵鷹又衝著鴻福鞠了一躬,然後他轉身向西城門走去。
看著鐵鷹的背影,鴻福捏了一下自己無力的臂膀,歎了一口氣,“喝酒,喝酒去!”
…………
天竺人和那個小男孩終於麵對麵站在了一起。
天竺人放下手裡的蛇笛,微笑著看著這個男孩,這男孩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眼前這個天竺人。
娃娃從那個小男孩的身後慢慢走了上來。
“夫人,非常感謝您這一段時間對孩子的照顧,現在您可以把他交給我了,您回去吧!”天竺人滿麵笑容看著臉色蒼白、死死盯著他的娃娃。
“這孩子是誰?他有名字嗎?”娃娃小心地問道,她的心砰砰亂跳,她心慌意亂,她在期待,她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他叫李玄霸,他是你們大唐國皇帝的兒子,千言萬語難以表達我對您的感謝,但是現在……您真的可以離開了!”說完,那個天竺人便飛快地捏碎了蛇笛,他從裡麵拿出一顆黑色的藥丸,當著娃娃的麵塞進了男孩的嘴裡,接著他麵對著那男孩盤腿坐了下來,隻見這天竺人雙手握在了一起,閉上眼睛,口中開始念念有詞……
當娃娃聽到天竺人說這個男孩是皇帝的兒子時,她就沒聽清,也沒注意天竺人後麵又說些什麼,做了什麼……
她隻是忽然間她覺得釋然了,她感覺這些天積壓在身上的重負一下子消失了,可是,可是她又突然發現,她並沒有因此而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快樂,她突然感覺到,她的心中有一種被硬生生撕裂開來的感覺,不,不該是這樣的!
娃娃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她其實希望這個男孩就是她的兒子,這樣她就沒有那深深的愧疚和負罪感,這麼多年來,她甚至不敢回憶那一段經曆,因為是自己的任性讓這孩子受了傷,讓陳坤死在了江都……
而現在她沒有機會了,他要走了……可怎麼,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是皇帝的兒子……
天竺人的咒語聲嗡嗡的在她的耳邊轟鳴……
娃娃絕望地看著這男孩,忽然她看到那男孩轉回頭看著她,那空洞的眼神幾乎在瞬間讓娃娃感到崩潰……
其實,此時此刻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兩邊黑壓壓的蟲子正在漫湧了上來;在天上的各種各樣的鳥已經重疊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倒懸在天上的縱橫千裡連綿不絕的群山,而且就在群山的中間一個慢慢生成的一個巨大的黑色圓柱正在逐漸朝地麵延伸了下來……
此時此刻,娃娃還在沉浸在眼前這個男孩即將離她而去,而帶來的深深痛苦之中,她的腦海裡翻騰著見到那男孩時一切的一切,她想起江都馬車被掀起來時,那男孩撞在馬車上那清脆的撞擊聲,想起那男孩在她懷裡逐漸失去亮光、漸漸暗淡的眼睛,想起男孩在馬車跌落下來時的情景,想起……想起……想起他身上的黑色的,如針紮一般的黑點……
猛然,如同驚雷一般!
不,這個天竺人在撒謊,這男孩根本就不可能是什麼皇帝的兒子,如果是,他怎麼敢讓那蛇來折磨這個男孩,而且如果真如他所說的,他剛才喂給他什麼,他現在又在做的……
娃娃驚醒了過來,模糊的雙眼一下子清晰了起來,她看到了孩子捂住雙耳、身體正在抽搐扭曲,她聽到孩子的聲嘶力竭的尖叫聲!
不好!她想衝過去將孩子拉回來,但一瞬間,黑壓壓的蟲子旋即在她麵前壘起了一堵高牆,這堵牆不僅將她跟這個男孩隔開,而且將天竺人和那男孩重重包圍了起來,眼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蟲子堆積成的這垛牆越壘越高……
娃娃大叫了起來:“孩子,危險,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