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昭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
他可不想被軍事民主的典範,類似魏博銀槍效節軍這樣的牙將牙兵給挾持或者捅成窟窿。
所以,唯一的辦法,還是要打消李聖天的疑慮,他必須要完成既定的計劃,這樣才能從安西和費爾乾納帶走大量的物資和願意跟他東去的士卒。
最少要有兩千騎馬甲士和五百以上的鐵騎,他才能迅速平定河西,最後趕在後晉崩潰的當口進軍中原。
張昭腦子裡想的是李聖天的態度變化,胡咄烏希卻以為張昭是在等他考慮清楚,不禁疑惑的看了看張昭,有又些得意的捋了捋頜下的幾縷胡須。
疑惑是他有些懷疑張昭能不能解決眼前的麻煩。
得意是以為這張郡公在那麼多人中就選中了自己,也算是眼光很不錯,知道自己有能力哇!
“郡公果然慧眼識珠,老朽生於此長於此,所缺的就正式這麼一個機會,若是能替郡公掌控八剌沙袞,一定儘心竭力!”
張昭愕然的看了對麵那個滿麵紅光的卷發回鶻老頭胡咄烏希一眼,這人的胃口還真是不小!自己隻是想說事成後他可以分享一部分權力,可沒說他八剌沙袞讓他掌控啊!
“郡公可知提特西古大事為何要力主臣服於闐國?而城中為何又如此蕭索?”胡咄烏希準備大爆料了。
“請解惑!”張昭伸了伸手示意他說下去。
“因為自八剌沙袞在二十年前淪於波斯人之手後,城中及四周鄉野都有大量的人皈依了天方教,而趕走波斯人之後,複來的布格拉汗薩克圖竟然也是天方教的信徒。
所以在波斯人走後,八剌沙袞的天方教徒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發增多。
這次薩克圖圍城,就是因為城中佛門、景教徒與天方教徒矛盾激化所致。
等到薩克圖得知郡公攻陷疏勒後退走,城外跟隨的天方教徒撤退不及,有數千之眾被圍困。
本來景教威儀、審慎兩位大德的意思是隻誅首惡脅從不問,可是提特西古大師不乾,最後爆發大戰,天方教徒大半死傷,小部分逃走。”
張昭緩緩點了點頭,宗教鬥爭在十世紀是很殘酷的,景教兩位大德和提特西古的意見都沒錯,隻不過張昭還是更欣賞提特西古這種狠辣的作風。
胡咄烏希看了張昭一眼,原來這張郡公也是個主張心狠手辣的主,他幽幽歎了口氣。
“本來如此做是沒什麼問題的,當年波斯人在的時候,也沒少殺我們的人,還對剩下不肯改信的收人頭稅。
但壞就壞在,天方教徒雖然在八剌沙袞少,但是在另一個地方多,那就是離此不遠的怛羅斯。”
“怛羅斯?”張昭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小小的失神了片刻,他想起來,怛羅斯好像確實離八剌沙袞並不遠,隻有幾百公裡,比疏勒到八剌沙袞近了一半。
“看來郡公已經知道了。”胡咄烏希點了點頭,他看張昭若有所思的樣子,還以為張昭已經知道,哪知張昭隻是想起了高仙芝的怛羅斯之戰而已。
“由於怛羅斯比八剌沙袞陷落的還早,因此天方教的人數比八剌沙袞要多的多,八剌沙袞不過幾千人,怛羅斯卻有好幾萬,幾乎占了怛羅斯地區人數的一半。
這邊的天方教敗軍跑到怛羅斯,那邊立刻也爆發了衝突,結果三教信徒不敵,被殺的血流成河,隻能往八剌沙袞跑來。”
張昭這才真正的明白了,原來提特西古等人急著來於闐表示臣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靠山啊!
不過,還是有些疑點,就算是要找靠山,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明說不就可以了?
聽到張昭的疑問,胡咄烏希更無奈的搖了搖頭。
“其實在派人去金國表示願意臣服大聖天子以前,我們和怛羅斯的天方教徒就已經打了一仗了。
當時城內個葉護湊了一萬大軍,與怛羅斯的天方教徒在俱蘭城大戰一場,但對方以逸待勞,隻用數千人就把我們打的大敗。”
張昭無語了,八剌沙袞城中這都是些什麼帶軍事家啊?自己什麼水平沒數嗎?
而且還剛剛連番征戰,休整都沒休好,就跑到幾百公裡外的俱蘭城去跟人家開戰,這得多自信,才能乾出這種千裡送人頭的操作。
“就算戰敗,八剌沙袞周遭四野也有十幾萬人,怛羅斯的喀喇汗人估計也就幾萬人,他們還能把你們給吞下了?”
張昭看來,這其中肯定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十幾二十萬人的規模的八剌沙袞,怎麼也不可能因為一場敗仗就支撐不下去的。
“郡公有所不知,我們後來才知道,怛羅斯人之所以能擊敗我們,是因為他們軍中暗藏了大量的波斯甲士,原來喀喇汗的天方教徒在得知薩克圖退走之後,又投靠了波斯人。
而在這一場慘敗後,波斯人更加輕視我們,聽聞波斯薩曼國埃米爾納斯爾,已經在撒馬爾罕和達失乾(塔什乾)聚集軍隊,準備要來重新攻陷八剌沙袞了!
郡公說八剌沙袞人少了很多,那是因為景教的大德們,已經準備把他們的人,撤往幾百裡外的賀獵城和凍城避禍,想要堅持的,隻有佛門的提特西古大師。”
這就很清楚了,張昭終於搞清楚了大致的情況,難怪他總感覺八剌沙袞中氣氛緊張的可怕。
提特西古也是一副欲蓋擬彰的樣子,上書給李聖天的時候,還主動提出讓於闐多派軍馬駐紮,原來是特麼的想把於闐軍隊拉過來頂缸啊!
而且這水還挺深,波斯薩曼王朝可不是什麼小國,它目前控製了半個伊朗高原,整個阿富汗,以及大半個土庫曼和烏茲彆克斯坦。
其立國六十多年,定都布哈拉,最少擁有六七百萬的人口,常備軍力都最少有四五萬,能征召起來的就更多了。
“我有一個任務,不知道老先生能幫我完成嗎?替我給景教的威儀大德帶句話,就說某張二郎想跟他見上一麵。”
事情搞清楚了,張昭的策略就變了,禍事是提特西古惹下的,他跑不了,但是景教教眾和部落卻有跑路的準備,必須先把這些人留下來。
因為八剌沙袞的景教徒遠多於佛教徒,要是他們跑了,就靠剩下的佛教徒和已經式微的摩尼教徒,根本沒有和薩曼王朝周旋的本錢。
是的,雖然是被拉來頂缸的,但他並不準備跑,因為他本來就準備要從薩曼王朝手裡挖一塊肉的。
而且如果在八剌沙袞這邊和薩曼王朝打起來,那麼還會有個好處,就是能把薩曼王朝的注意力,牽製到他們不熟悉的地方來。
現在薩克圖跑去北邊以後,原屬於喀喇汗國的費爾乾納盆地就成了飛地,薩曼王朝的納斯爾二世如果還沒有徹底昏庸的話,就一定會想辦法拿下費爾乾納盆地,因為這裡原本就是他們的地盤。
如果張昭在八剌沙袞和薩曼王朝打起來,就能減輕費爾乾納地區的壓力。
不然等他處理完八剌沙袞的事,費爾乾納估計就已經是彆人的了,到時候又是一場艱苦戰鬥。
看來,最好不但要守住八剌沙袞,最好還能在這裡和薩曼王朝大乾一場。
胡咄烏希剛剛出去,白從信就跟氾順還有李若泰走了進來,三人臉上都有些凝重,特彆是李若泰,他看著張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對於自己的便宜舅哥,張昭當然不能擺架子,他一邊示意三人坐下,一邊對李若泰說道。
“二兄有話就說,某這裡儘可以暢所欲言。”
“郡公,某認為並不值得為了八剌沙袞與波斯人開戰。”李若泰拱了拱手說道。
“本來這裡就不屬於我們,況且又遠隔雪山不易管轄,就算抹不開情麵,那麼讓願意跟我走的人撤到疏勒去就是了,波斯薩曼國並非小國,與之對敵,不智!”
“二兄說的有理。”張昭忍不住大了個嗬欠說道,實在有些太困了。
“不過那都是表象,波斯薩曼國看著輝煌鼎盛乃是河中大國,但實際上其內早就腐朽不堪。
納斯爾二世沉迷酒色,國內奢侈之風盛行,十葉派與循裡派矛盾尖銳,納斯爾二世不著手消弭,反而因為個人喜好推波助瀾。
加上四年前他們才被薩克圖擊敗,軍隊士氣戰力尚未恢複,看著強橫無匹,實則外強中乾。
況且從八剌沙袞到怛羅斯,地勢險要,適合伏兵與小軍團精兵作戰,正好發揮我軍精銳的優勢,天時地利都在我們這邊,薩克圖都能戰而勝之,我們為何不可?”
“我支持二郎君!”白從信在一邊說道。
“除了這些有利條件以外,在下還認為,波斯薩曼國是河中盛國,如果我們能將之打敗,必將聲威大震。
安西與河中各族都是草原民族,有追隨強者的習慣,彆看波斯薩曼國現在強大,但隻要我們讓他們顯現出虛弱的本相,立刻就會有大量希望從薩曼國咬下一塊肥肉的人加入我們,畢竟在這裡,無力保護自己的財產,就是最大的罪惡。”
李若泰看見白從信這麼說,思考片刻也點了點頭,不得不說,白從信的話,是很有道理的,新狼王要怎麼上位?當然是乾掉已經有衰落之相的老狼。
“既然如此,郡公不如給我一道手令,我乾脆再回一趟於闐,大兄手下還有兩百甲士,是我兄弟幾人立足之本,某把他們全部帶來,要乾就乾一票大的。”
“好!那就辛苦二兄即刻出發,但必須要在一個半月內回來!”
張昭讚同的點了點頭,八剌沙袞這些年常年混戰,物資不足以支撐大軍,所以必須要以質量取勝,他需要大量的精銳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