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永樂公主是張鉊最擔心的,她跟慕容信長養育了兩子兩女,長子虎頭人如其名,虎頭虎腦又聰慧,是皇宮的常客,深受張鉊的喜愛,要是永樂公主起了不該起的心思,那就麻煩了。
慕容信長很快搖了搖頭,他坦然看著張鉊說道“永樂對兒臣說過,若是兒臣是從益,說不定她還有心讓孩兒爭一下儲位。
但是現在,亡國之人還能有如今的地位還尚不知足的話,當受天譴。”
張鉊長長出了一口氣,隻感覺後背有些發涼,他不知道曆史上的野心家殺兄殺弟殺全家,是怎麼做出來的?
反正張鉊自己,哪怕就是麵對一個永樂公主這樣的兒媳,都感覺有些下不去手。
腦海中來回盤算了好多次,眼見慕容信長這麼坦誠,張鉊也決定坦誠點。
“我兒就從沒有想過,某這個父親,其實真的在猜忌你嗎?”
慕容信長搖了搖頭,“這大周都是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誰人能撼動大人的地位?大人也用不著猜忌兒臣。
且信長自從跟隨大人起,也從未起過其他心思,某些人也隻是想兒臣做李從珂,但兒臣就死,也絕不做李從珂!”
“哦?我兒這麼堅決?那可是皇位啊!”張鉊見慕容信長說的斬釘截鐵,忍不住出言半調侃的問道。
慕容信長正色的看著張鉊,“兒臣還記得,大人第一次帶我們入關中,兵過彈箏峽時說過的話。
大人說要帶我們這些失國的無主之魂回家,要讓河西隴右漢兒的堅持,讓他們英勇事跡讓全天下人都知曉。
大人還說你來,就是為了結束這個所有人都被逼得要不斷自相殘殺之亂世的。
信長也在那時候發誓,要給天下所有人一片平安喜樂,要跟著大人一起興複大朝。
若是我做了李從珂,豈不又走到了後朝父子兄弟相殘,最後國破家亡的慘劇中?吾寧死不取!”
“哈哈哈!”張鉊的臉終於舒展開來了,他這麼多年,不斷給親近的少部分人灌輸民族、大義與仁愛的思想,到現在終於開花結果了。
慕容信長的這番表態,證明他確實把張鉊的話給聽進去了,他立刻把慕容信長拉了起來,連連誇讚。
“我兒有此抱負,以後當多讀春秋,日後或可比肩古之大賢。
朕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朕從未猜忌過你,一直知道,你不但是我的好大兒,還是某誌同道合的同誌。
你我父子,正在齊心攜手,還這天下太平,那時候你再來看,與拯救這片飽經痛楚土地上萬民的成就感相比,金珠寶玉與美人,甚至是皇位,都是如此的淺薄。
千年之後,你我早已身死神滅,但丹青之上,會有濃墨重彩的一筆,香火升騰的神祠中,亦有三柱清香!”
慕容信長被張鉊言語激勵的頭暈目眩的,感覺自己的靈魂似乎都升騰上半空了。
好大兒的第二個特征,就是最喜歡聽這些話,格調非常的高,張鉊口中的未來,正是他想要追求的。
“兒臣這就把那些慫恿、暗示兒臣做李從珂的人交到錦衣衛去!”慕容信長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張鉊知道,要慕容信長這樣一個講義氣的人,交出他身邊的人,這個決定,可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所以張聖人打手一揮,“不必了!你我父子行的是天道,謀的是為國為民的萬年安泰,同心同德,何懼此等魑魅魍魎口舌挑唆!父親相信你,相信你的判斷和誌向。”
慕容信長感激涕零,把頭杵到了地上,嗚咽個不停,“兒臣叩謝大人信任,日後再也不做此等可笑的自汙之事了。”
張鉊趕緊過去把慕容信長給扶了起來,“我兒終於明白你我乃是誌同道合的真父子了,你起來,某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
慕容信長順勢把著張鉊的手臂就站了起來。
“大人但請吩咐!”
“吾要把河東、燕山以北和鄯州的吐穀渾部族都交給你,還要封你為燕國公,你們鮮卑人的那個燕!”
噗通!慕容信長出溜一下,直接就跪到了地上,這次是眼淚真的出來了,他悲憤的看著張鉊。
“大人欲殺信長耶?”
張鉊實在忍不住了,右手握拳,食指和中指微微突出如錘,劈頭就給慕容信長腦袋上一下。隨後從身上拿出了卷成筒,一直帶在身上的地圖,這是張鉊最大的秘密,從不輕易示人。
“過來!老子給你看個神佛都不知道的秘密!”
慕容信長抹了一把眼淚,趕緊過去了,他知道張鉊有一個隨身攜帶卷筒,等閒不能接觸,現在給他看,定然是有極其重要的原因。
張鉊將這份地圖平鋪到了桌麵上,用鎮紙壓好,才指著地圖上仿佛是大陸上伸出去的一根屌一樣的地方說道。
“此處是高麗,其建立者王建剛薨不久,其子王武應該已經暴斃,百濟與新羅剛剛臣服他們,內部不穩,尚有可乘之機。”
“聖人是要恢複漢四郡嗎?”慕容信長小心翼翼的問道。
張鉊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信長兒,我們所處的這方天地,並非隻有中國與高麗、百濟、新羅、倭國等。
這方天地實際上非常大,極西之地有大秦法(基督教)與大食法(天方教)的胡人,往東去漂洋過海有殷商遺民逃難的海東大陸。”
張鉊決定要編纂曆史了,從現在就就把印第安人與殷商遺民聯係在一起,到不了美洲,但宣稱要先造出來。
慕容信長這時也才發現,張鉊的這個地圖除了有大食、大秦和天竺外,在大秦的西麵還有被標注為高盧人、日耳曼人、維京人和瓦良格人的蠻族。
除此之外,倭國以東還有大片陸地被標記成了海東大洲。
而且這些地方,與中國比起來,並不小多少,整個中國看上去也才占了不到三成。
但這實際上是張鉊畫畫水平的問題,壓根就不可能占據三分之一,隻是看上去而已。
“朕把此畫給你看,你隻需要知道這是真的就行,不要問是何處來的。
而且讓你看此畫,不是說咱們父子就要去把這些地方都占據,因為那是不可能的。
隻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今日我中國強盛,但不能保證子孫後代一直強盛,所以咱們要未雨綢繆。”
慕容信長鄭重的點了點頭,“大人,那咱們要如何未雨綢繆呢?”
張鉊用手粘了一點牆壁上的白灰,手緩緩的畫著圈,先將整個傳統的中國包括漠南漠北圈了起來。
“吾把這一塊分成了三個區域,這是咱們的底線,隻要有這底線在,子孫後代的魂就在。
就算有落後的時候,他們也一定會團結在一起,會守住這個民族,使他它奮發複興。”
說完,張鉊再次把朝鮮半島、日本諸島、交趾的紅河三角洲圈了起來。
“這裡叫做核心,此三地與我相貌相近,文化趨同,是最容易同化的。
同時也是最容易與我競爭的種族,因為都他們都受了先賢的教誨,能吃苦耐勞的同時還知道興教育,明心智,拚搏向上。
若是他們與我徹底合一,就算有外敵,也無大的危險,若是守不住,日後必為腹心大患。”
最後張鉊將中亞、湄公河三角洲、西伯利亞圈了起來。
“此乃羈縻之地,有之則表示我們已經強盛無匹,同時可以開啟子孫眼界,促進他們向外探索,萬不得已失去了,也不會傷及根本。”
慕容信長驚訝的看著張鉊,“孩兒以為父親最看重的應該是河中、波斯與天竺呢,畢竟父親是在此地起家,沒想到父親最看中的,竟然是倭國。”
張鉊一愣,“你怎麼知道我最看中倭國?”
“因為孩兒看大人注視倭國地圖的時間最久,眼中似有焰火噴射而出,其含五分切齒,三分不甘,兩分痛惜。”
張鉊愕然,這話聽著怎麼像後世網文圈常用的什麼三分薄涼兩分漫不經心呢,你小子真能從眼神中看出這麼多?
不過張鉊沒有繼續糾結這個,而是認真看著慕容信長。
“我兒,為父要將此地托付給你,你覺得能打下來嗎?”
慕容信長一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樣子,隨後甩了甩頭,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張鉊。
“大人,倭國有多少丁口,戰備如何?”
張鉊搖了搖頭,“某隻知道倭國現在約有一百萬戶,五百萬口,其餘知道的不多。”
慕容信長又狠狠擺了擺頭,“難!極難!此等丁口五百萬的大國,已經是昔年高句麗和渤海國那樣的海東盛國了。
而且四麵環水與我並不接壤,中間還有個王氏高麗。擊敗或許不難,征服極難,恐怕十年、十五年也未見得能成功。”
“哈哈哈哈!”張鉊是第二次滿意的笑了起來。
“我兒果然是英雄!若是你說不難,為父就不讓你去送死了。
你說難,恰恰證明你是合適的人選,你猜的沒錯,朕最關注的就是倭國,無論花費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將其征服並入。”
慕容信長心裡雷霆般震動,他想過張鉊可能最後會把他封出去,他留著那些不懷好意追隨他的人,實際上就是在積蓄力量。
因為張鉊要搞夏君夷民已經很明顯了,慕容信長和永樂公主兩口子在積攢著一些實力,其實已經做好了去河中或者波斯的準備。
但沒想到,張鉊給了他這麼大的一個燙手山芋,這該說是信任呢?還是為難呢?
不過這是張鉊做出的決定,慕容信長從來都不會拒絕。
“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張鉊拉著慕容信長的手說道“為父現在就把河東、陰山以北、鄯河二州的吐穀渾人給你,預計能有五萬戶二十五萬人。
此後再將寧夏行省橫山地區最擅長山地戰的黨項步跋子,給你兩千戶一萬人上下。
契丹的八部,朕準備給你兩部,預計可得五萬人。
中原之地的牙兵牙將朕準備給你一萬戶,預計可得五萬人,再清剿各地山賊水匪,預計可得五千戶,三萬人。
最後朕準備讓你娶吳越王錢家的一個女子,再娶吳越國劍履上殿大將軍胡進思的一個孫女。
再把逃奔到吳越的靜海製置使姚家那三萬人也給你,預計總計可得十萬人。
如此差不多就有接近五十萬人了,且都是善戰之輩,糧草供應不缺的話,最少能抽出十五萬善戰之士。
其中有北地驍騎,有重甲步卒,有精銳山地兵,有可做遊奕軍的山賊水匪,還有江南東道的水軍,高麗、倭國絕對無法抗拒。
當然,這些人不可能馬上到位,朕準備用五年的時間,將他們分批給你。
而你所要做的,就是先用黨項各部,在幽州休養生息一年,然後東出擊潰述律平和耶律李胡母子,控製整個遼東遼西,囤積大兵與鴨淥江畔。
這期間,朕會讓安審琦在膠東行省大練水軍,最後水陸並進,收複漢四郡並征服三韓之地。
收複之後,把漢四郡之地的豪傑,殺一半留一半,我兒帶著這些剩下的豪傑,去三韓之地當勳貴。
再將三韓之地的豪傑殺一半留一半,最後帶著剩下一半的三韓豪傑跨海東征倭國。
而此時,吳越之地水軍編練完畢,朕親自督促他們自膠東出發,與你配合水陸並進。
一次不行,就打兩次,兩次不行,就打三次,雖征調百萬之眾,舉中國之力,在所不惜!
我兒,可準備好做這五百萬生民之主了?”
慕容信長被張鉊的神態和決心,刺激的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他看著有些癲狂的張鉊,顫抖著說道。
“大人,這是要屍山血海,高麗恐成地獄啊!”
“所以,你要學會殺人!還要殺的好,殺了人,還不引起民亂。
哪些可以忍,哪些一定要全家殺光,心裡得有一杆秤。
朕不管高麗是不是要死百萬人,朕要的是倭國。”
張鉊看著慕容信長,平素溫和的臉上,第一次顯現出了冷酷無情。
說完了這些,張鉊的臉色又緩和了下來。
“當然這是武的一方麵,關於文的一方麵,父親也計劃的差不多了。
而且倭國雖然強大,但氣候與中土類似,不似河中乾燥苦寒,也不似交趾多瘟疫瘴氣,比起這兩地更容易攻占。
我兒放手去做,成功了,子孫可為燕國大王,除了中國之外,就是權勢最大的大王了。”
慕容信長頭昏腦漲,但心底卻有一個名為野心的東西在瘋狂增長。
稱孤道寡,為五百萬人之主還是其次,若能給子孫留下這麼一個大國,讓他們萬世為大國君王,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大人殷切期望,兒臣責無旁貸,不過此事實在是太大了,兒臣想冷靜幾天,再來與大人奏對!”
張鉊點了點頭,這才是人之常情,這麼大的事,誰也不可能馬上就消化。
“我兒且下去休養幾天,等你想明白了,再來為父這裡,咱們再討論征服倭國,文的一手該如何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