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參知政事王溥為使者,前往江寧府詔諭李璟,讓他將壽州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拿下,解送到朝廷,並讓他過江到南唐東都江都府,聽候處置。
李璟收到詔書,人都麻了,劉仁瞻雖然惹了事,但他是南唐抵抗派最後的旗幟了,要是拿下了他,跟投降也沒什麼區彆。
本來就因為跟隨張鉊橫掃漠北的幾十個南唐禁軍回到國內後,李璟不能阻止他們宣傳朝廷的好處,搞的人心淪喪。
若是還拿了劉仁瞻,那麼彆看南唐國還有數十州府,五百萬百姓,但是恐怕沒一個人還願意抵抗。
至於讓他東都江都府去等候處置,這更是萬萬不能的。
因為李璟很清楚,他恐怕前腳離開江寧府,下一秒就會有人關閉江寧城的大門讓他成為喪家之犬。
這兩個要求,一個比一個離譜,隨便答應哪一個,南唐就要正式宣告結束。
百般無奈之下,李璟多次召集文武商議,但南唐朝中,除了孫成、韓熙載等人,基本都已經喪失了抵抗意誌。
而哪怕孫成、韓熙載,也不過是被身上忠臣的光環挾裹,想著既然做不出來投降之舉,不如就護著李璟殉了這南唐國,真讓他們拿注意,那是一點也拿不出來的。
最後隻有給事中唐鎬建議李璟可以遷都洪州(南昌),唐鎬說洪州位於彭蠡湖西南,不僅有長江天險,還有彭蠡湖及其周圍的沼澤可以阻擋周軍。
同時洪州以東以南,有撫州昭武軍節度使,虔州百勝軍節度使(贛州),建州永安軍節度使三處可以屯兵。
這三地遠離中國,還有武夷山諸山脈可以依靠,周軍很難到達。
李璟很是心動,但是群臣都默不作聲,心裡更是恨不得給唐鎬幾個大逼兜。
洪州,也就是南昌,此時根本還沒發展起來,本來此地在唐時經曆了一波大發展,滕王閣序都說洪都新府來著。
但是唐末以後,江南西道戰亂四起,長江被數個國家占據,洪州交通要道的地位下降的很快,加上戰亂,連滕王閣都兩度毀於戰火,及至南唐立國,所建洪州城狹小,還不如江寧府的五分之一。
且洪州緊鄰彭蠡湖,也就是鄱陽湖,此時的鄱陽湖可不是後世那個模樣,這時候雲夢大澤還沒有完全消失。
是以彭蠡湖周圍沼澤眾多,多生蚊蟲牛虻,鱷魚成群結隊,交通極度不便,簡直就是個大泥潭子。
去了那裡,彆說對抗周人了,自己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
唐鎬這個提議,恐怕除了李璟和唐鎬兩人外,沒一個人讚同。
李景達便在此時撲了出來,他拱手對李璟說道“兄長,自古立國江南者,未聞能一統天下。
曆代北朝就算無聖主,南朝強如宋武帝劉寄奴都不能北上一統,陳宣帝太建北伐終也功敗垂成。
今兄長治國,不如劉寄奴多矣,就是陳頊也遠超兄長。
反觀中原,紹明天子聖文神武,不但遠超北魏明元帝拓跋嗣,也勝過謀奪外孫家業的隋文帝。
再論我國中諸將,可有能附王鎮惡、檀道濟、吳明徹尾驥者?劉仁瞻自詡名將,但隻配給這三人提鞋。
我江南能以劉仁瞻、姚鳳之輩,抗馬昭遠、慕容白袍、李存惠、楊繼業、趙匡胤等將乎?”
李景達的話,把李璟氣得腦袋一昏,差點一口氣都沒上來。
更氣人的是,平素他引為心腹的馮延魯、鐘謨、李德明等一眾文臣,也爭相出言附和李景達。
當然,也有反對的,孫成、韓熙載等人就跟鐘謨等大吵了起來,朝堂上一片烏煙瘴氣。
眼見情勢危急,李景達挽起袖子,一拳就將正在豪言長江天險的孫成打到在地,隨後扯住李璟的袖子,苦苦哀求。
“兄長,切勿信孫成、韓熙載輩之言啊!他們貌似忠忱,實乃並無半分忠心。
他們是想以兄長,以我李、徐兩族數百口的性命,向天下人展示他們的忠臣之名啊!”
眼看,朝堂上都要開始鬥毆了,李璟越發覺得頭疼無比,本來他心誌就不太堅強,重壓之下,竟然甩脫李景達的手,倉皇往內宮退去。
可是進入內宮沒走幾步,就聽見一陣抽泣聲,隻見王後鐘氏、王妃淩氏等正聚在一起落淚。
鐘氏等深宮夫人,不知道外麵情況,還以為朝廷大軍又已經攻陷江都府,到了長江北岸,恐懼之下張口就勸李璟不如投降。
李璟終於繃不住了,心態崩潰的他指著鐘氏等大罵,“賤婢何知?吾乃大唐之主,寧死不降!不降!就是不降!”
說完,李璟就狂奔而去,淩氏等看著鐘氏,鐘氏與李璟素來恩愛,平日一句重話都不對她說,今日被如此辱罵,不由得淚水漣漣。
“王上如此,我等深宮婦人就與他一起,殉了這南唐國吧!”
淩氏等人並不是很受寵,也不是王後,自然不願送死,於是集體哭求鐘氏。
“王上此時,不過是在說氣話,王後結好聖天子生母慈聖皇太後,何不遣人齎書哀告,請慈聖太後作保,修書勸一勸王上。”
鐘氏嘴裡雖然說著求死,但心裡哪想死,羊做推辭了幾下之後,於是點頭同意,就在這小亭中,給慈聖皇太後修書一封,命親弟弟立刻渡江北上,找張鉊生母宋氏求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