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手空空回來,她該意識到不對勁。但他一直溫文爾雅,怎麼會騙人?
他雖不挑食,但畢竟成長環境富足,看不上學校的飲品,很正常不是嗎?
但他利用她對他的認知,騙她了。
不僅認知,還有情感。他多出的十年成長閱曆,早看出她崇拜他了吧?
認知和情感都淪陷,意誌還能掙紮出什麼浪花?隻能跟著溺亡。
他該覺得她愚笨吧?
即便她拿下第一,他還會錄用她做興民醫院的心理醫生嗎?
正想著,一人影站桌前喊她。是同寢室的短發女生,她指指門外“你哥哥找你。”
林思思看向前門。兩個男生走了進來,一同看了看走廊的左邊。
直覺是季冰,她本該不搭理。但萬一他進來了更不好。並且身體已經先一步采取了想要靠近的行動——她把書放到抽屜,快步到了教室前門。
一股春日的青草香,自右前方飄來。高挑的個子即使用墨鏡和鴨舌帽偽裝,也擋不住沉穩貴氣。
林思思目不斜視,快步走往廁所。
皮鞋的咯噔聲,緊隨身後,慢慢靠近,逼得心口怦咚亂跳。
林思思撒開腳蹄子跑了。
她一跑,皮鞋聲兩步就近了。下一秒,胳膊就被抓住。
青草香撲向耳朵,激起一陣滾燙的熱氣“我可以抱你出去。”
林思思僵住,雙腿立馬宕機,再邁不動一步。
“但我知道你不喜歡。請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我發誓,我沒有一點你想的彆有用心。”
快兩點了,來上課的學生越來越多。路過的學生,都會看上幾眼,連帶著看她。
林思思低下頭,任由季冰拉她走。
走到教學樓斜後方的西湖,他摘了墨鏡說“對不起,沒有經過你同意,擅自充錢。”
林思思盯著兩人腳尖相對的皮鞋和運動鞋,沉默不語。一個鋥光瓦亮,價值不菲。一個灰舊發白,一文不值。
“其實,”他欲言又止,“我有心病。”
林思思有些驚訝,抬起頭。
見他目光灼灼,她又低下頭,咬住嘴巴,穩住慌亂的心跳。
“我和沈韓同一所高中畢業,”沉沉的嗓音似有委屈,“他進了心儀的華法大學,而我必須選擇醫學。”
“您不喜歡學醫嗎?”發現自己不自覺接話,林思思抿緊嘴。
“可以不用您來稱呼我嗎?我不想很老。”
“……您沒有老。”
“嗯?”
“……你夢想成為警察嗎?”
季冰搖搖頭“但我對犯罪心理很感興趣。華法大學的法學和心理學最好。”
“你可以來聽課,我們學校允許的。”
“雖然不承認自己老,但我確實年紀有點大。我爸也老了,醫院需要我。”
“我可以把筆記借你看。”
季冰愣了愣,而後微笑。
潮濕的寒風吹起他敞開的大衣,他伸手把她羽絨服的拉鏈從脖子拉到下巴“你願意先原諒我嗎?”
“我……沒有怪你,但我不喜歡你可憐我,我沒有很窮……”
“這世上哪有哥哥會可憐妹妹窮的?你的精神世界那般豐富,怎麼會窮?倒是我,為了想多吃幾頓你們學校的飯菜,做出這樣不尊重人的事。真的很對不起,但你可以不原諒我的……”
原來是這樣嗎?“你……喜歡食堂的餃子嗎?”
季冰點點頭“不隻餃子,肉串雞排也好吃。我本想和你說充錢的事,但怕你不同意。那餃子,像我媽媽做的……”
原來是想念媽媽的味道。他這麼忙,難得才能回家吧?
“但我不該自私到不顧你的感受……你飯卡帶了嗎?我等會去找校領導,拜托他們把金額退出來。”
“啊?……先,先不退。”這一退,她要出名到老師那去了。
“那怎麼辦?”季冰苦著臉,“你還會當我是哥哥嗎?”
“我真沒怪你,隻是嚇到了……阿嚏!”
起風了。寒風鑽進衣擺,林思思抖了抖身子。
季冰脫下大衣,披上她肩。濃鬱的春草氣息包裹住她,送來怦然心動的溫暖。
隻到季冰膝蓋的衣擺垂到了自己的腳腕,抵禦寒風,像他溫暖的懷抱。
“我,我不冷……”
他上前小步,腳尖相抵,攏緊了大衣“我已做了過分的事,再讓你著涼,就罪該萬死了。”
丹鳳眼盯著她,黯淡無光,斂著不知所措。
決定好久都不要理他的心一點一點軟下去,林思思捂住自己蹦躂不停的心口道“季哥哥,你想吃學校的水餃,可以來找我。但我要把我自己每個月吃掉的夥食費給你……”
他忽然拉她入懷,擁緊她“思思,謝謝你。”
“不,不用謝。”如果這個時候推開,他會以為她不是真心原諒而傷心吧?
“但你不能太節省。我害怕你有負擔。”一會,他就鬆開了。“如果你不敢安心吃飯,我一定會下地獄的。”
“我,我每天都會吃肉,你不要說這麼嚇人的話。”她不知道心裡在可惜什麼,盯著他的胸口心生留戀。
“那你能把你的課程表告訴我嗎?我怕找不到你。如果今天沒有遇到好心的同學指路,就迷路了。”
“哦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教室寫一份給你。”林思思脫下大衣,墊起腳,給他披上。“我穿了羽絨服,你隻穿了西服。如果你凍病了,預約了你的病人,都會怪我的。”
套好大衣,林思思就要跑回教室,被季冰拉住。他從大衣袋裡掏出一支黑色鋼筆和折成正方形的a4紙。
“自從當了醫生後,都有了隨身帶紙筆的習慣,方便記錄突發情況。寫這張紙上可以嗎?”
林思思點點頭,接過紙筆,蹲到石凳旁。
她回憶著課程,在紙上畫出周一至周五的上課時間表及所在教室,偶爾咬一咬鋼筆的金色筆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