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有畫畫天賦。”
“都半個月了,我還沒畫好一幅畫呢。”
“你沒學過素描,就能畫出逼真的形體,已經很厲害了。”
“在你教過的人中,我最厲害嗎?”
“我沒教過什麼人。”羅琳歪歪頭,想了想道,“除去同學之間的交流,我隻教過兩個人。你們都很厲害。但餘萍姐姐是因為從小就接觸板繪,所以學得快。如果當從接受能力說,嫂子你更厲害。”她說著一臉得意,“你還受傷了呢。”
林思思頓了頓手,望望厚重的鐵門說“餘萍?好像有點耳熟?是季冰的親戚嗎?”
“不算親戚,是和爸關係比較好的叔叔家的孩子。你們結婚的時候,她來了。她想送祝福的,但你和哥早早走了。”
林思思沉吟道“季冰好像和我說過她,是和他同一所大學的那位嗎?”
羅琳點頭“比哥高一屆。在水城街開了家水之戀酒樓,中西餐結合,口碑不錯,尤其冰魚連理香酥,是酒樓特產,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多不勝數。”
“好像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何止啊,小時候沒少聽爺爺撮合兩人談戀……”她說著捂住嘴。左手腕的紗布,遮住了割腕的痕跡。
林思思笑了笑說“沒關係。我都嫁給你哥了,還能在意這些嘛。”
“不能讓哥知道是我說的,不然哥會生氣的。”
“你說就是了。他不會知道。”
羅琳左右看看,像是害怕季冰突然出現,還仰頭望望屋後的天空“嫂子,你有聽到直升機的聲音嗎?”
“沒有啊。”林思思也望望屋後的藍天。純淨無雲的天幕,沒有小黑點。
“我怎麼聽到嗡嗡的聲音?”
林思思屏息凝聽。忽然,山腳下傳來汽車爬坡的馬達轟鳴。車子的發動機已經發出刺耳的噪聲,高速旋轉的車輪刮擦著柏油路,反複爬上爬下,還熄了火。
“爸媽回來了。”羅琳跑向鐵門,“我去開門。”
鐵門前一段10米的平路,緊接著一個30°的下坡。趙森開的是能爬45°坡的奔馳大g,不可能因為多了點菜,就爬不上回家的坡。
“羅琳,不要開門。”林思思喊道。
羅琳停下腳步,轉過頭問“為什麼?”
“快回來!”
羅琳看看三步就到的鐵門,一臉不解地走了回來。
寒風瑟瑟,刮過陽光下閃著點點光暈的發黃草坪,猛地竄入灰毛衣的線洞,侵入毛孔。血液好似凝固,林思思顫抖著手,撥林義的電話。
“林思思?”林義很快接通。
“有,有外來的車子,正在上坡……”
“你現在在哪裡?”林義的聲音第一次在電話裡緊繃。
“院子裡,院子有鐵門。鎖著的,沒有開。”
“現在快點進屋,立馬關門鎖門,躲進最角落的房——”
哐!
一輛銀灰色麵包車的車頭,撞上了大鐵門。那扇緊鎖的厚重鐵門,同撞扁的車頭一起衝進了草坪。
羅琳被大門飛起來的石塊擊中腿部,跌倒在地。
“羅琳!”
林思思跑向她,剛拉她站起身。駕駛位的車窗搖了下來,露出一張猩紅的獠牙麵具。黑洞洞的槍口,伸出車窗,正對著她。
“嫂,嫂子……”羅琳抱緊她手臂,“要,要報警。”
槍口偏離她,對上了羅琳。
嘭——林中的鳥兒驚叫紛逃,振翅高空。
當子彈從我耳邊呼嘯而過,我想起你的聲音“如果吳振豪需要幫忙,我會幫忙。案子很快結束,我馬上去鬆山……等吳雨夏回來,我們再也不分開。我們生兒育女,提前頤享天年。等我。老婆,我想你……”
我也想你,但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羅琳鬆開她手,往右邊的草地倒去。她右肩的白毛衣,暈開大片鮮紅。
空氣黏稠,靜止不動。麵包車車門打開,戴著猩紅麵具的男人下了車。
1米八幾的個頭,不畏降溫的寒氣,隻著粗布衣的手臂強壯結實。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穿著解放鞋的腳,踩響枯黃的草坪。
心跳在耳膜裡震動,林思思擋在羅琳身前。櫻花粉的手機,掉在地上。屏幕上的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在增加。
直到解放鞋一腳跺上。屏幕裂開了蛛網狀的縫隙,數字停在了4:44
“我是林思思,”她指了指掙紮著要爬起來的羅琳,“她隻是一個喜歡畫畫的女孩。”
麵具男沉默不語。盯著她的眼睛,死水一潭,似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包括他自己。
“我是季冰的妻子,”林思思繼續道,“如果你需要錢,可以綁架我,你要上百萬上千萬,他都會給你。”
麵具男仍不說話,但眼裡閃現一絲波動的光亮。
“他不光有錢,還開了家有名的醫院,擁有先進的醫療設備和專業的醫生。如果你需要醫生,也可以綁架我,他可以幫你找到你想要的最好醫生。”
麵具男的眼睛閃動亮光,像絕望在黑夜的人們看到了破曉。
活著,什麼最令人無奈?無非是急需用錢時缺錢和無法治愈的病痛。
麵具男盯著她一言不發,似在判斷她話的真假。林思思不閃不避,與他平靜對視。
這時,羅琳掙紮著爬起來“你,你要敢動我嫂子,我哥不會放過你……”
麵具男的眼睛一眯,他轉過頭,舉起槍,瞄準羅琳的眉心。
林思思慌忙舉起右手,擋住手槍。“我想舉起雙手。”
她看看自己戴著護具套脖子上的左手,“我左手受了傷,無法舉起,請你不要介意。但我想求你不要開槍。她是太害怕了,才出言不遜。”
說著輕輕抓住槍口,跪到地上。“求你饒過她,我願意配合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她雙手打抖,眼裡流下淚來,“求你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麵具男握槍的手,戴著發黃的白手套。淡淡的濕土氣味,散開來。
她想起了紅裙的自己。或許她是對的,她總是瞻前顧後什麼也做不了,她一早就該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