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差尚內侍送來的五葉沉水香,子夫請眾禦醫看過,雖不知是否對症,但禦醫們說,總是無害的,於是子夫命人在據兒內室點著,說也奇怪,據兒症狀竟好了很多。”
“哦?”劉徹深思著,彎腰看了看此時唯一的兒子。劉據此時尚小,隻四五歲年紀,睡在小床中,臉兒紅通通的,還算安穩。
“皇上,”衛子夫眼紅了,這個兒子牽著她們母女四人甚至衛氏一族,實在不容半點閃失,“沉水香雖好,但據兒總不能用這香吊著,臣妾聽說,製這沉水香的大夫醫術高明,可否請他給據兒看一看?”
“子夫是從哪聽來的?”劉徹起身看她,眼神有著一絲淩厲,語氣幽微。衛子夫大驚,跪道,“沉水香送來時,臣妾憂心,問了送香的內侍幾句。”
劉徹緩了臉,走了幾步,道,“那大夫醫術再好,畢竟是宮外之人,怎能請進未央宮?”
“皇上,”衛子夫一臉哀懇,劉徹看她楚楚可憐的容顏,又念及自己唯一的兒子,當初,劉據出生,他還是很開心的。心一軟,道,“我查一查他,若是沒什麼可疑,朕準你所請吧。”
此時,椒房殿的兩個男女,並不知道,因為這一句話,未來生出多少變化。
衛子夫如果知道,會不會怨恨今日所請,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的全部希望在劉據身上,但也正是因為劉據,所有的希望破碎。
劉徹如果知道,是寧願今生今世,永不相見呢。還是,後悔當年當月,不肯回頭,看那個女子的嬌容。
深夜,桑弘羊在自己府邸看著空中的明月,歎了口氣,“雁兒,你莫怪我。”
子夜醫館
“娘,我們是不是要回家了?”早早問道。
“嗯,”陳雁聲點頭道,為最後一個病人開藥方,“綠衣,準備關門了。”
“好,”綠衣回身,溫婉笑道。
“子夜大夫,你的女兒真是可愛。”扶著腰挺著肚子的貴夫人病人看著早早,和藹道。
“多謝夫人,”她將藥方遞過去,“按此方,早晚各兩次,可以安胎。到了五月,就可以生個健健康康的胖小子了。”
“喲,多承吉言。”貴婦人臉上笑開了花,又要了幾支安息香,付了診金,帶著丫鬟,走了。
早早看見醫館外角落裡有個賣草娃娃的老婆婆,心中歡喜,道,“娘,我在外麵待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叫我。”
“你小心點。”她答道,看著她走開,低下頭去收拾東西,卻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背一僵,抬起頭來。
“這裡就是子夜醫館麼?”
說話的是一個青年,一身宦官服飾,帶著兩個侍衛,穿者期門軍服飾。想是光元年後進宮,或者原先級彆地位,她並不認識,但是那種做派卻是她熟悉到骨子裡去的。嫌棄的看看顯得有些窄小的子夜醫館,道
“咱家(那個時候自稱咱家嗎?汗,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選擇這麼一個古意盎然的年代)是宮中來人,陳大夫,你走運了。皇上命你進宮去為皇長子殿下診病,若是你治好了,天大的榮華也由得你。”
如果不是因為身份,陳雁聲真想微笑著反問一句,“如果治不好呢?”
她垂下臉來,劉據病了嗎?她所看過的曆史,可沒見這位太子殿下幼年時生過什麼大病啊。不過,她卻是不可能去給他看病的。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在那些人麵前下跪請安,劉據,她淡淡一笑,雖然不恨,也不會存心為難,但也不至於衝上去當什麼救命菩薩,她沒有那麼偉大。
“公公,你等等。”她神情安定的抬起頭來,“我進去準備點藥材。”
“不用了,宮中什麼藥材沒有?”尚炎不耐煩道。
“子夜雖不才,但到底有些師門獨門藥材,若是不帶好,耽擱了皇長子殿下,又找誰呢?”語畢,她不理尚炎,徑自掀簾進了。
“娘,”陌兒在內室,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他最近被柳裔操練各種體能戰技,累的很厲害,閒下來的時間多半在休息。“要回去了嗎?”
“噓,”陳雁聲要他噤聲,拿了些錢財急忙裹了,帶著他,徑自從內室窗中翻出去。
還有早早,她在心中思忖,囑咐了陳陌自去長安西門等著,自己遣回醫館正門。
“怎麼還沒出來?”尚炎不耐煩了,指著綠衣道,“你進去催催。”
綠衣掀簾進去,不一會兒就出來,道,“就好。”神色卻有些倉皇不定。
偏偏這時早早舉了一枚草娃娃,喜滋滋的捧回來,喊道,“娘,娘,婆婆送了我一個娃娃。”
綠衣大驚,連忙衝過去抱起她。
尚炎起疑,衝過來揭開內簾一看,臉色一變。猙猙從牙齒中擠出話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指著綠衣和早早道,“將她們綁起來帶走,聽憑皇上發落。”
“是。”二侍衛一聲答道,上前來。
街外,陳雁聲跺了跺腳,知道自己今天太衝動,想了想,咬牙回身,向館陶大長公主府上方向奔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