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沒說真的要做出來……”陳阿嬌無辜道,“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不是不明白的。反正我們這陣子在長門也悶的夠久了,不如就做些無關痛癢又華麗麗的東西,糊弄交差吧。”
元朔六年的即墨風雲,雖然說憑了兩個女子對曆史的洞知,將結局翻轉,但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慘刻還是讓她們心灰意懶。以至於在重歸長門這段時間十分的安分守己,當作是養精蓄銳,休養生息。
楚莊王蒞政三年,無令發,無政為也。不飛則已,一飛衝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對了,”劉陵眼睛一轉,道,“伍被說,你的那位乾娘和乾弟弟,都回京了。
“是麼?”終於聽見一個讓人開心的消息,陳阿嬌笑開來。
“隻是我始終有些不放心,”劉陵垂下眸,沉吟道,“如今你帶著陌兒回歸長門,”她指了指椒房殿的方向,“衛子夫不可能一點都不忌諱,若她私下裡有什麼動作,可莫要防不甚防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阿嬌倒是毫不介意,微笑道,“此時她怕還是驚弓之鳥,掩飾行藏都來不及,暫時是不敢找我麻煩的。”
“當年的廢後風波,據我猜想,”陳阿嬌笑意盈盈轉臉,望著劉陵,“當是淮南翁主劉陵和衛子夫聯手布局,恰好切合了皇上的心思。”當年陳阿嬌失位,乃是阿嬌,劉徹,劉陵,衛子夫,館陶大長公主無人合力施為的影響,而如今,劉陵明顯的陣前倒戈,以及劉徹隱隱的態度改變,無不讓衛子夫心下不定,最是在這個時候,最要謹言慎行,畢竟她已身居高位,並不想過去的事情將一切繁華葬送。
“所以,衛子夫現在要做的絕對不是攻,而是守。她會想儘一切辦法將元光五年事跡的痕跡抹去,”劉陵反而因為身為當事人,對當初的內幕不甚了解。但她一點就通,昂起下頷,冷冷一笑,“隻是她就算明白也不敢坐以待斃,而人為了遮掩某樣事情的痕跡,必定會留下新的痕跡。”
陳阿嬌敷衍一笑,心下歎息,如今以旁觀者的冷靜立場客觀去看,她並不認為,衛子夫當年的選擇是錯誤的。正如當初阿嬌為後之時,也不曾給過衛子夫好看。那個被世人傳唱“生女無怒,生男無喜”的女子,能夠在劉徹的未央宮安穩的當了三十八年皇後的女子,沒有這點心機,反是奇怪。後宮自古如戰場,尤其皇後又是妃嬪必爭之地。戰場,是不講仁義道德的地方。成王敗寇,才是至理。隻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最後的仲裁者,還是皇帝。如果說當年衛子夫在幕後與劉陵聯手,將陳阿嬌拉下後位,暗合了劉徹的心思。但劉徹對後宮中人的搬權弄勢,還是頗為忌諱的。
最難揣測帝王心。陳阿嬌一陣煩悶,索性拋開不想,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站在如今這個尷尬的位置,她又何嘗想與與衛子夫為敵。從某個角度上說,這實在是一個偉大的時代。歌姬可以做皇後,騎奴可以當將軍。可是,卻因為不得已的原因,要將這個神話毀去。
“我到甘泉宮後,徹兒與我很冷淡,我很苦悶,楚服說,做一場法事,或許可以改變這種狀況。”
這是最初的時候,阿嬌告訴雁聲的話。
記憶中的楚服,那個在元光五年阿嬌被廢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分量的女巫。有著一張圓圓的臉蛋,和看似悲憫的眼眸。
“皇後娘娘,在宮中行法事,終究不敬的。更何況,這是一場誰都說不清後果的法事。”
最後,是楚服歎息的聲音。
元光五年,楚服被腰斬。
元光五年,陳阿嬌罷黜長門,隨後被人追殺。
元光五年,韓雁聲來到西漢。
那一年,阿嬌的破釜沉舟,換來的是劉徹的勃然大怒。那場法事,算是湮沒在曆史塵埃裡。
“陵兒,”阿嬌喚道,有些遲疑,“你記不記得關於楚服的事?”
劉陵搖搖頭,眨眼道,“你知道我失憶了麼。不過,”她想了想道,“元光五年跟隨我到京城的是雷被。我曾聽說過一些,隱約楚服和我,衛子夫都有關聯。”
“那麼,”陳阿嬌垂眸,“是什麼能讓一個一心隻有道術的女巫明知必死,也要構陷一位皇後?”
而他們四人的穿越,到底是因為什麼力量?
始漢之朝,對巫蠱之術懼惑之烈至極。縱是驕縱如陳阿嬌,也沒有勇氣嘗試的。
當年的一場法事,最終演變成巫蠱。
事實上,元光五年那場禍事,於陳阿嬌,於劉陵,於衛子夫,都是一個不願碰觸的傷疤。
一個女子,不是天生便會耍權弄勢的。
而三個女子,都在那場事變後,漸漸成長起來。
那麼,劉徹呢?
當年三個女子,共同依戀的那個男人,冷眼旁觀著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如看笑話?而這個冷酷的帝王,在多大程度上,對她們了如指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