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下微微有些感傷,麵上倒是和顏悅色,問了些日常事。李微年紀小,未見過他無情狠絕一麵,便漸漸把最初的敬畏拋到一邊去,笑語如珠的答了,頗見靈巧。
一邊,劉據輕輕的,輕輕的,籲了口氣。看來,今日聽寧澈的計策,選擇打這張溫情牌,到底是對了。
“因為爺爺病重,”那廂,李微已經照著他的說辭,慢慢說到家事。小孩子在靈巧,若說起謊話,如何瞞的過他這個父皇的眼。隻好讓她自己都認為自己說的是實情,才見得真。
“爹娘都在照顧,不能來長安。隻好將微兒托給舅舅。臨來的時候,娘親哭的好難過。”李微難過道。
“是麼?”劉徹淡淡應道,眼光離開了李微,微微瞥過劉據劉閎,眸光有些涼,意味深長。劉據一驚,然而劉徹已然下令,“傳朕旨意,擢升駙馬李楷為水衡都尉,接旨即刻赴長安任職。據兒,你久未回長安,此次既來了,就多住些日子,也陪微兒逛一逛長安城吧。”
建章宮與未央宮互不統屬,但宮人洞若觀火,明白風向。很快的,陳阿嬌便得知了此事。
“記得找出李微的那個人,倒也聰明。”她燒掉了一張廢棄圖紙,慢慢道。
劉據若是能自己想到,也不用蹉跎這些年方用。而遠在千裡的人,能精準的窺見帝王心思破綻,定然不是凡品。
晚上,劉徹宿在長門殿之時,與她道,“嬌嬌,陌兒年紀也不小了。你為他挑一門親事吧。”
陳阿嬌便有些好笑,他這樣說,她那個萬年借口,“陌兒(早早)年紀還小,”還如何出口?
“太子娶親,他下麵的弟妹,方好嫁娶。”
元鼎五年,太子劉陌,堪堪滿了十六歲。
十六歲啊,正是當年,她初嫁劉徹的年紀。
而那一年,他更年少,隻有十四歲。
她知道,這次,真的不好推托了。便認真的應了下來,“好。”
陛下既然親口說了,多留些日子,劉據自然不會違逆。而這本身,又是聖寵的體現。
夏日裡,齊王劉據約了三姐諸邑,帶了外甥女,在長安街市上走動。
清歡樓與陳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們自然不會去。而這些年,油烹菜漸漸普及後,清歡樓在長安城執牛耳的地位,也漸漸有些沒落。
而此時,他們便在新開的一家藏梅樓上端坐,推開窗,看窗外繁華的街景。
“三姐能安康,”劉據欣然道,“我就放心了。”
李微幼童心性,耐不住街上熱鬨景象的勾引。劉據便吩咐貼身侍從抱著她下去,撿著李微喜歡的,不分貴賤,一應買下,小心伺候著。
“我想我當年選擇錯了呢。”劉清頹然道,“石家雖然待我不錯,但一家老老少少,竟真像石頭做的腦袋,說什麼儲君名分已定,天下歸心,為人臣子的,更要心忠。我百般暗勸,連自己夫君,都沒有勸動。”
“三姐方見了喜,”劉據並沒有著惱,緩緩笑道,“保重自己,也就是了。不用再為弟弟操心。老師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雖不會幫你。但你若得勢,他絕對對你忠心,三姐不必再費心思了。”
他的眸中慢慢放出光芒,“如今,我們暗,他們明。我們攻,他們守。一旦劉陌有錯處讓我抓住,到時候……”
他口中慢慢說著,眸光卻注意著樓下街市中的外甥女,見了此時一頂官宦人家的轎子緩緩行來,在藏梅樓下停了。紅衣明媚少女掀簾而出,眉目之間,自有一股大家風度。偏偏李微年紀小,手中又拿了太多東西,一個站不住腳,跌在少女腳下。少女眉一揚,待發作,卻見了是如是幼女,脾氣發作不出來,隻得硬生生忍了怒氣,聽他的小廝唯唯道歉,沒好氣的道,“算了。”
“這便是上官家的大小姐呢。”劉清亦瞥到了,冷笑道,“長安城人口交說,太子妃的最熱門人選。”
劉據一怔,問道,“哪個上官家?”
“郎中令上官桀。”劉清訕笑,“據說,陳阿嬌還給了她四字評語,‘皎若明月’,照我看,驕縱任性倒是真的。”她這樣說著,全然沒想到,當年,她自己的驕縱任性,比上官雲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劉陌那樣的人,會看上她?”劉據低下頭,有些無法想象。
“那可也不一定。”劉清淡淡道,“彆人不知,我倒是知道一些。李婕妤倒台前夕,劉陌的貼身內侍,那個叫成烈的,據說曾進過上官府。”
劉據沉吟半響,這才用探究的目光,重新看了看樓下的上官雲。目光加諸之上,上官雲便有所感,向樓上瞥了一眼,見到和那人有些相似的五官,怔了一怔。
據母後言,當年,陳阿嬌被廢黜前,就是這樣一幅驕縱任性的模樣呢。
劉據忽然想起。
山抹微雲,微指李微,雲指上官雲。昨晚在睡覺時想這章的章名,毫無頭緒,忽然間,秦觀的這一句就冒出了念頭。
不由感歎,我給這二女取名字,倒還真的有些巧呢。
如今是元鼎五年,我打算寫到元封元年,還有兩年。自己倒是估計不出來還有多少章。懷疑真的能撐到十月末麼。
開始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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