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來,封禪是帝王最高的榮譽。封禪之禮,對一個帝王而言,比登基大典還要隆重。因為,每一個帝王都有一次屬於他的登基大典,卻不是每一個帝王都有封禪泰山的資格。
而他自踐位以來,時光須臾,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年。在這三十年裡,他擊敗了漢朝君臣數代引以為心腹大患的匈奴,平南越,收滇國,伏朝鮮,和親烏孫。建立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廣大和平的大漢疆域。而這個疆域裡的臣民,以他為主,安居樂業,民生康平,法度嚴謹。此功績上可對天,下可對地。終於有了封禪泰山的這一天,萬民臣服。
登封禮乃是極肅穆的儀式,劉徹身上的禮服,上裳為黃,以示親近與天,下服為玄,以示禮敬於地。莊嚴的走上登封台,十二串玄色旒珠從長冕上垂下,昭示著人間帝王的身份。
帝王通過登封禮,上告於天,以示君權神授,君主的權威得到上天認同。
陳阿嬌站在登封台下,看著於台上行登封禮的劉徹,心情肅穆。雖然她並不相信封禪上告於天的說法,但一個時代需要一種信仰。她身為這個帝國的皇後,有必要,維持這種信仰的高度。
劉徹立在泰山頂上的立的石碑,石色瑩白,其上無字。高達數丈,上下漸削,頂端如帽,高聳穩重。
“朕觀曆代帝王於岱頂樹碑立傳,”劉徹如是於阿嬌說,“以為不然也。朕功德蓋世,非一小小石碑所能言表。”
阿嬌聽得頻頻發笑,這個男人,就是這樣子自大獨尊。然而,他總是有這個資格的。漢武帝時代是中國曆史上的空前盛世,人才輩出,功業至偉。為後世朝代,畫出一個清晰的藍圖。自他之後,直到唐代,方顯盛世光芒。
他們在岱山頂上住了一夜。劉徹得建不世功勳,又有心上佳人在側,興致頗高。便命人取來樹種,親手栽植。
“就選柏樹吧。”阿嬌道。“柏樹千年常青。千年後,人們到泰山上來,還能瞻仰一下陛下親手栽植的樹木。如同陛下觀嵩山之上的將軍柏。”
“好。”劉徹總是不願意拂了阿嬌的興致的,慢慢道,“就種柏樹吧。”
扈從很快尋來了數株柏樹苗。說是皇帝親手栽植,其實挖坑澆水的都是侍從,劉徹做的不過是將樹苗小心放入侍從挖好的坑中。
“嬌嬌,過來幫朕扶一把。”劉徹喚道。
“嗯。”她頷首應道。過去輕輕扶住樹苗。看著劉徹將土填入坑中。
她可以想見千百年後這六株漢柏枝茂葉盛,蒼勁挺拔的樣子。卻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株,將被“赤眉斫一樹,見血而止”。
她想的太遠了,陳阿嬌啞然失笑,這六株漢柏,此時方不過是小小的樹苗,還不知要多久長成。更何況,曆史早已經不經意在他們手中扭轉了二十年,日後是否有一個赤眉軍,還是未知之數呢。
植完了樹,將後續事交給侍從照料,他們自去岱廟更衣。
夜裡的泰山,隱約可窺見些輪廓,拔地衝天,蒼莽幽遠,氣勢磅礴,綿延不斷。到了第二日,太陽從東方升起,分外雄渾壯麗,泰山七十二峰籠罩在霞披之下,幽雅險峻、瑰麗蒼莽,奇絕挺拔,不一而足,美不勝收。站在岱頂極目遠眺,一切俱融合在俯瞰之中。
“泰山岩岩,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劉徹信口吟道,轉身笑睇阿嬌,“人言嬌嬌是一代才女,逢此壯觀景象,可能賦詩讚之?”
她凝望他片刻,曼聲道,“峨峨東嶽高,秀極衝清天。岩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複非匠,雲構發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儘天年。”
室中氣象清幽,契合阿嬌性子。隻是最後一句,讓劉徹心裡一沉。
他如何可能,放阿嬌離開自己身邊,在這泰山多住,哪怕一日?
眾人自岱陰下,擁簇著劉徹,按祭後土的禮儀,禪泰山東北麓的肅然山。
相傳泰山下黃帝時即有明堂,極為簡陋,“四麵無壁,以茅蓋,四周通水,入口西南,名昆侖樓”。隻是到了漢時,早不複存在,劉徹先命了人,仿黃帝舊製,大興土木,建造一座明堂,頒布政令、召見大臣並祭祀神靈祖先。封禪結束後,劉徹從昆侖樓入明堂,接受群臣的朝賀,割泰山前嬴、博二縣奉祀泰山,名為奉高縣。
製詔禦史曰“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德菲薄,不明於禮樂。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籙如有望,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戶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複博、奉高、蛇丘、曆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複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
既封泰山,無風雨災,一時間,劉徹的威望達到頂峰。途經之地,百姓皆讚。
輿仗繼續前行,向北行至碣石,又巡自遼西,曆北邊至九原。一路上,陳皇後皆隨行,帝後相處甚諧。
本章部分曆史細節參考自司馬遷著的《史記,封禪書》,查封禪方麵的史料,那叫一個累啊。話說,我其實討厭看《史記》,學《鴻門宴》和《陳勝世家》,明白的說,漢文言和後來小說的白話文言相差太遠,我不太看的懂。
今天,居然為了小說重新去看,555。辛苦。
注劉徹所吟的詩是《詩經,魯頌,前宮》,阿嬌所吟的詩是詠絮才女謝道韞的《泰山吟》。
昨日查資料甚匆忙,倉促成文。未能滿意,今日本章有修改,增加將軍柏的典故,大約千餘字。
後文不多,更新事見作品相關通知總之是對不住,新章明日午前出。袖子加油,最後一句對自己說的。5。(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