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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浮生已到天儘頭(上)(2 / 2)

那是烏孫使者一路小心翼翼捧來的,一隻尚未足半歲的雪狐,精致玲瓏,沒有一般狐狸身上難聞的腥味,尚學不會怕人,一雙眼睛烏黑精靈,溜溜轉個不停。

“這是我們王孫大人派人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抓獲的。烏孫天氣寒冷,境內多雪山。但雪狐乃是極機警的動物,亦不服人馴。這隻雪狐狸還是烏孫獵人千辛萬苦在高崖後尋到的雪狐洞穴,剛剛出生的時候就被抱了回來。王孫怕雪狐離了雪山不適應氣候,特用了一塊冰玉鎮住了胸口。”

劉徹看著那隻雪狐片刻,雪狐雖漂亮,他卻並不喜歡太過精致漂亮的東西。身為帝王,最戒的就是玩物喪誌。

“將這隻雪狐送到長門殿吧。”他慢慢道。

因為這隻雪狐狸,例行的每隔年一次送給和親烏孫的細君公主的物品,今年更加豐富。

抱起雪狐狸的時候,陳阿嬌很有些訝異。她不曾料到,當年不過是隨口一提,劉徹當真為她找了這麼多年。那尋找雖說不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但既有形跡,自然為人窺的到。到最後,劉陌劉初都知曉,獨在她麵前瞞了痕跡。

“恭喜皇後娘娘呢。”綠衣捂了嘴偷偷的笑,看著那麼玲瓏可愛的狐狸,喜歡的不得了,道,“娘娘,給它取個名字吧。不然我們怎麼叫它?”

“又取名字?”陳阿嬌微微蹙了蹙眉,道,“它是雪狐,從烏孫來。就叫雪烏吧。”

雪烏在阿嬌溫暖的懷中抬起頭來,吱吱叫了幾聲,感覺一片寧馨,這個女子身上有一種安定的力量。

這一年,劉夭已經長到了五歲,已經能跌跌撞撞的走路。很喜歡阿嬌殿上養著的雪烏,膩纏著阿嬌,“皇祖母,讓雪烏跟著夭夭回博望殿住幾天好不好?”

阿嬌看著劉夭,心裡想,她若是敢應,不知道劉徹知道是什麼表情呢?

隻好安撫劉夭,“夭夭若是喜歡雪烏,到長門來住幾天就是了。”

那一日,劉初回宮探母,抱著雪烏,聽了劉夭的佚事,吃吃的笑,“夭夭想要雪烏,”她提點道,“你先去求你皇爺爺吧。”

劉夭雖然一向受劉徹疼寵,但偶爾窺見劉徹針對彆人冷肅的神情,還是對這個皇爺爺心存畏懼,打了個冷戰,道,“算啦,我不要了還不行麼。”

那一年,陳阿嬌聽說郭解回到了長安,生活安好。彼此早就隔了太久,她沒有特意出宮看,知他安好,就好。

那一年,上官靈與劉初俱有了身孕,在天漢元年都產下一個男嬰。

天漢啊。

因年年行旱,劉徹改元為天漢。從此後,漢武一朝年號六年一輪改為四年一輪。

天漢元年,桑弘羊長子桑允滿了十六歲,娶妻秣陵候府長孫女,劉策之妹劉擷。

天漢三年,長到了十五歲的飛月長公主長女東方湄,終於拗得父親東方朔的同意,嫁給了她自幼一直黏著的長信侯義子柳寧。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緣分存在吧。不然,為什麼精靈如東方湄,偏偏隻喜歡有些木訥的柳寧,固執的喜歡了十四年。那緣分,卻是從元鼎五年的抓周開始,就牽係起來的。

陳阿嬌想起那次荒唐的抓周,禁不住要微笑。

連子女都婚嫁了,他們,豈不是真的老了?

是的,時光何曾在意過你是君王,他是乞丐。慢慢的,她便在身邊那個男人發間瞥見了再也擋不住的雪色。隻是精神毫不遜色最年輕的時候,眸間的銳利隨著歲月的流逝越發深沉。坐在宣室殿的身影,挺直如昔。

那一日在長門殿,睡去之前,劉徹撫著阿嬌的青絲,若有所思,“嬌嬌莫不是天人,總不見老的。”

阿嬌駭笑,“哪裡有?”

這世上又哪裡有真的不見老的人呢?

她的青絲不見雪,可漸漸也失了少年時的柔韌。偶爾照銅鏡,也窺得眼角若有若無的細紋。

留不住時光。可是,若身邊人都漸漸老去,長生不老,有什麼好呢?

那末,該老的時候,還是老吧。

天漢四年,劉夭滿了九歲。皇家的女孩子,雖然不需要治國安邦,總是要學書的。漸漸的習了《詩經》。讀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樣美好的句子,將愛情想的如透明的春光一般美好。

“爹爹。”她纏著劉陌撒嬌,“我聽宮人說,爹爹並不是在未央宮出生,而是在出生後好多年才被皇祖母帶回皇宮的。為什麼呢?”

其時,陳皇後獨獲聖寵,複位為後,母儀天下已經很多年。宮中諸人漸漸絕了對那之前的一段時光的議論。陳皇後究竟因為什麼離開陛下身邊,而在宮外又曾做過什麼,早已無人提及。

劉夭第一次看到疼愛她的父親冷了臉色,“小孩子,不要亂打聽。”他斥道。

她便覺得受了委屈。她是這建章未央二宮最受寵的皇長孫女啊,連同母弟弟有時候都沒有她讓皇爺爺皇祖母喜歡。

“夭夭,”娘親拉住她,道,“你爹爹素來最敬重你皇奶奶的。那一段日子,”上官靈遲疑了片刻,隱晦點道,“你爹爹一直覺得是你皇爺爺對不起皇奶奶。所以,你以後不要提了。”

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可是怎麼會呢?她心裡疑惑,皇爺爺對皇祖母那麼疼寵,疼寵到她都忍不住羨慕。如何,會對不住皇祖母。

雖然不敢再提,但疑問植在了心底,就像種子一樣抽芽發穗,若沒有人管,漸漸的便能長成參天大樹。

太始元年春,徙郡國豪傑與茂陵。夏,悅寧公主產下一女,頗似悅寧公主當年,劉徹極為疼愛,尚在繈褓中就賜下封號順華。

一生平順榮華。

太始二年三月,改鑄黃金幣。開白渠,興水利。

太始三年正月,有使從境外來,與甘泉宮大宴招待。這些外國人對大漢京都的繁華極力交口稱頌,盛讚長安城為當今世界上第一繁華的都市。

“可是,”他們壓低了聲音,“我們聽說,大漢的皇帝虛設後宮三千,隻獨寵他的皇後一人,是真的麼?”

“是啊。”捧酒的侍者眼都不眨,笑吟吟的道。

“怎麼會呢?”這些人驚歎,“身為這麼大一個國家的君王,皇帝怎麼可能隻喜歡一個女子。便是我們國家,哪個國王不養著幾個情婦。”

“可是我們的皇後娘娘很漂亮,很聰明,很溫柔啊。”侍者不動聲色道。

外國客人搖搖頭,“不過,”他們欣羨道,“這真是一個美麗的童話。坐擁三千而獨寵一人。哈。”

太始四年,太子妃上官靈產下第二子劉宓。這也是她最後一個孩子。

轉眼就到了征和元年。征和元年,皇長孫劉越已經八歲。皇族子弟自幼便得練習騎射。他的祖父,父親都極擅長於此。而他表現的也對此極有天分,不到半年就得心應手,瞄上了父親馬廄裡那匹朱縭。

傳說,朱縭是天下第一的汗血寶馬,行走如風,日行千裡,汗下如血,生平隻認劉陌一個主人。

博望殿裡,劉陌淡淡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道,“你還太小。”

駕馭朱縭那樣的烈馬,還太危險。

“可是,”劉越不服氣道,“父親八歲的時候,已經在做什麼了呢?”

劉陌怔了一怔,他八歲的時候啊。他在這博望殿做了太多年儲君,已經漸漸忘了少年時的崢嶸時光。

那還是比如今的劉越還要小的年紀,他不知道這個世上誰是他的父親。與娘親妹妹相依為命。

後來,他知道了,他的父親,是大漢最尊貴的那個人。

可是,那又如何?再尊貴,他也隻是拋棄他們母子三人的人。他怕見娘親的淚,所以不肯原諒讓娘親哭泣的那個人。

那半年,他跟著母親走遍大漢的河山,私心裡希望不要有回到長安城的那一天。可怎麼可以呢?早早還在那裡。

於是,還是走回這座牢籠。

在長門宮裡第一次麵對自己的生身父親。他方驚覺,他們是那麼肖似。劍一般飛揚的眉,銳利的眸光,以及,紙般薄的唇。

不同的是,他的銳利,終年隱藏在溫和的笑容中。而父皇的銳利,卻張揚出來,凜冽的像出了鞘的劍。

他已經是這個世上擁有最大權勢的人,不需要掩藏他的銳利。

見了父皇之後,他承認父皇是一個好的君王。在他的治理下,大漢國泰民安,威加四海。但他不是個好父親,更不是個好夫君。

一個好的夫君,不會這樣傷害深愛他的妻子。

他亦曾見過衛子夫,想不通那個蒼白的女子有什麼好,會讓父皇當年舍棄母親選她。

後來,漸漸懂了。他亦漸漸玩弄權術玩弄的爐火純青,分寸不失毫厘。可是在心裡某個地方,還是謹記著娘親當年的教導,相信一些美好的存在。

娘親當年是如何教導他的呢。不是不愛他,卻還是忍痛送他遠行。因為,沒有見過天地廣闊,不肯收心建造家園。沒有親自曆練,不能真正成長。

所以。

他微微一笑,道,“既如此,你就去吧。”

劉越歡呼一聲,道,“謝謝爹爹。”

“慢著。”他吩咐道,“讓何公公看著,小心些。”

而父皇,當年是如何看他的呢?

他不曾思慮過這個問題,卻在麵對著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忽然有了些了悟。

那是從他骨血裡延出的一脈,他總是盼他好,盼他日後能繼承自己的功業,發揚光大。卻因為利益的牽扯,永遠不能親近。

他們父子,共同的維護著那兩個女子,或者說,深愛著她們。可是,他們彼此,卻不得不相互提防。這樣的關係,畸形卻持續了數十年。彼此都認為,隻最適宜的方式。

劉陌微微的低下頭去,淡淡一笑,以前的事無可追回,但,他不希望,這樣冷漠的父子關係,在他和他的兒子之間,繼續延續下去。

朱縭被牽出馬廄的時候,有些感動。它的主人太忙碌,很少有機會騎著它任意奔馳。博望殿的馬廄雖繁華,它卻有些焦躁。更何況,在前來的華服男孩身上,它聞到了與主人有些相似的氣味,溫馴的任他騎著。

養馬的宮人嘖嘖稱奇,道,“這汗血寶馬素來不讓人碰的,居然服皇長孫殿下。殿下果然宏運澤長。”

劉越騎在朱縭身上,便極歡喜。問道,“我皇姐呢?”

“夭翁主在長門殿陪伴皇後娘娘。”宮人稟道。

劉越一向肆意慣了的,想像年長自己六歲的長姐炫耀自己騎著朱縭的英姿,便駕馭著朱縭,穿過廣闊的宮廷,繞過假山,一路向長門殿馳來。驚的身後一眾宮人大聲呼叫,生怕皇長孫騎術不精,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假山亭台,假山亭台倒了都是小事,若傷了這位尊貴的殿下,他們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賠的。

好在,朱縭是最有靈性的汗血寶馬,靈巧的繞過一切障礙,來到長門殿前。彼時是冬日,難得的出了太陽。阿嬌便著人取了躺椅,坐在殿外篩著太陽。劉夭取了一冊書,緩緩的為著阿嬌讀著,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瞥見皇祖母麵上恬淡的神情。聽見身後的聲音,回過頭來,見是弟弟,怔了一怔,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劉越在朱縭身上低下身子,漸漸止了興奮的神情,稟神靜氣的看著在冬陽下睡去的祖母。祖母今年到底多大了呢?他在心中疑惑道。皇爺爺漸漸都老了,皇祖母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比起自己的娘親大不了多少。

陽光照在阿嬌臉上,溫暖而寧馨,那麼美麗。身為皇長孫,劉越自然見慣了美人,他的母親,姑姑,姐姐,甚至未央建章來來往往的宮女,哪個不是容顏出眾?就是皇祖母,平日也是常常見麵的。

可是,在這個冬日裡,他窺見了另一種境界的美麗,不在於容顏。

後來,他因為今日的莽撞,被父親責罰禁閉。父親說,也是在今日,若是早些年,縱然是皇子,在建章宮裡如此肆意駕馬奔馳,皇爺爺定會要了所有隨行宮人的命。他也遠遠不止關禁閉這樣簡單。

至於這樣無情麼。他在心裡嘀咕。如今的建章宮,很好很好。皇爺爺對他們孫輩也都慈愛。但,他忽然想起傳說中那個被永遠禁閉在北宮的叔叔,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

可是,當時,他安靜的下得馬來,陪姐姐陪在皇祖母身邊,直到皇祖母醒來。

蜷在皇祖母腳下的雪烏抬起頭來,用一雙精靈的眼珠打量了他片刻,又瞅見不遠處的朱縭,搖搖尾巴,嗖的一聲竄出去,落在朱縭頭頂上。朱縭長嘶一聲,前蹄人立,欲將雪烏掀下來。然而雪烏太輕盈,如何輕易掀了下來,反而驚醒了阿嬌。

“皇祖母,”劉越便瞪了朱縭雪烏一眼,愧疚的望回來,道,“是孫兒不好,讓朱縭吵到你了。”

“沒事。”阿嬌微笑答道,看著朱縭雪烏嬉鬨,明明一大一小,一紅一白,一似火一似冰,片刻間竟相處的極融洽了,看起來,分外和諧。

征和三年夏,漢軍滅車師。

征和紀年後,劉徹改元後元。這便是漢武一朝最後一個年號。

後元元年,帝後行幸甘泉,侍衛長馬何羅隨行,欲叛變行刺帝王,為悅寧公主夫婿金日單察覺,當場擒獲。帝怒,誅殺馬何羅九族,封賞金日單食邑千五戶。

那一夜,陳阿嬌依在劉徹懷裡,止不住絲絲恐懼泛上心頭。她不是恐懼馬何羅的叛變,而是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的夫君已然白發蕭蘇。他們在這塵世間已經活了太多年,上蒼要收回它的恩旨了。這個陪伴在她身邊這麼多年的男人,要離開她了,用死亡的方式,再無挽回。她想要否定那個事實,可是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她不想他離開自己身邊,可是她沒有辦法。

在自然的衰老麵前,再高明的醫術,也無能為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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