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
無聲的質問如同驚雷在她顱腔內炸開。
憑什麼他跡部銘霆能心安理得地在陽光下,同時扮演著眾人景仰的丈夫、完美無缺的父親。
一種摻雜著不平的毒液,吞噬了短暫茫然和失落,以迅猛的速度在她體內滋長、擴散,腐蝕著每一寸理智。
那些被她刻意隔絕在心底陰暗角落的邪惡念頭,此刻如同嗅到血腥的黑色藤蔓,在思維最幽暗之處瘋狂滋生蔓延。
它們扭曲纏繞,帶著濕滑粘膩的觸感,帶著蝕骨銷魂的誘惑,悄無聲息地探向那顆正在被怨毒包裹的心臟。
房間角落那因未關嚴實而微微掀動的窗簾,驟然被無聲蔓延攀爬而來的寒冰徹底吞噬、凍結,凝固成一片蒼白的死寂。
希遙指尖壓著那份血緣報告,那原本冰冷的紙張,此刻仿佛被賦予了某種病態的生命力,在她指腹下散發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濕冷的黏膩感。
虛偽!
嘴上信誓旦旦說著“永遠”的誓言,心底卻在精準權衡著每一次“可能”的算計!
一邊扮演深情款款、值得妻子無條件信賴的完美丈夫,心安理得地汲取著伴侶滾燙的愛意與溫情滋養生命;一邊卻在無人窺見的肮臟泥潭裡,肆意揮霍著無價的信任,用廉價、泛濫而肮臟的所謂‘心動’與‘歡愉’,填塞自己那顆空洞得令人作嘔的靈魂!簡直是一場令人發指的、作嘔的表演!
所謂“風流倜儻”的把戲,究其本質,不過是將人類關係中最珍貴、最基礎的信任徹底碾碎,然後捧上貪婪欲望的神壇,用彆人的心碎與淚水,為自己的空虛獻祭!
一絲冰冷、扭曲、近乎於毀滅者才有的快意,如同淬毒的冰蛇,正不受控製地爬上她的嘴角,勾出了個驚心動魄的弧度。
純粹的破壞欲在沸騰的血液中奔湧、咆哮,像一頭被釋放出牢籠的饑餓困獸,狂暴地衝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岸。
她甚至無意識地屈起了手指,蒼白的骨節凸起,作出扼殺與穿刺的動作。
殺了他!
眼底閃過絲黝黑。另一個男人的身影與跡部銘霆重合。
他們根本就是一類人!那種將最親之人推入深淵,對其靈魂進行淩遲的冷酷劊子手!那深植於骨髓中的傲慢、被泛濫欲望所浸泡發脹的靈魂……僅僅是想象那張道貌岸然的臉,都令她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般惡心!
砰——!!!!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響猛地炸開,瞬間衝垮了室內死寂冰封的囚籠!
整扇厚重堅固的辦公室大門,連同它深嵌在牆體中的合金門框,被人以絕對蠻橫力從外部生生轟塌!
扭曲變形的金屬門鎖如同被炮彈擊中,在尖銳刺耳的哀鳴中,化作高速旋轉的殘影,“咣當”一聲砸在光可鑒人那地板上,又“嗤啦啦”滾出去老遠,留下一道刺目的凹痕!
狂躁的風混雜著門外濃鬱未散的雨腥和冰冷的金屬氣息,“呼啦”地灌滿了整個空間!
桌上的文件如同受驚的飛鳥,被猛烈卷起,漫天狂舞。那片被暴力撕扯開的牆壁缺口處,木石碎屑呲裂翻卷,觸目驚心!
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帶著絕對暴虐與壓迫力,如同魔神巍然堵在那片狼藉破敗的入口中心!
“甚……爾?”凝聚在希遙瞳孔深處的陰鬱風暴如同被颶風吹散的迷霧,驟然褪去。她下意識地微微睜大眼,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茫然和一絲被驚擾的戾氣,怔然望向地上那扭曲的門板殘骸和堵在門口的那個男人。
來人動作隨意地抬手,抹了把臉上冰冷的雨水,下頜微微抬起,語氣裡滿是不耐的指責:“聾了?老子在外麵敲得手都快斷了。”他隨意點了點那扇幾乎被拆平的“門”,仿佛在嫌棄它不夠經揍。
禪院甚爾那雙在陰影中如同大型食肉動物般幽邃冰冷的綠色瞳孔,漫不經心地掃過辦公室堪稱藝術品的“冰雕凍土”——被厚厚冰霜覆蓋如雪國遺跡的桌案、凝結著詭異冰晶的奢華沙發、所有金屬表麵掛上的冰層以及牆角那盆被徹底“凍斃”、葉片裹在透明的冰棱裡搖搖欲墜的熱帶綠植。
他薄唇一撇,扯出一個帶著十足嘲弄與玩味的痞氣笑容,低沉微啞的嗓音硬生生砸碎了這片死寂的凍結:
“混不下去了?改行搞生鮮冷鏈了?辦公室整得比特級冷凍庫還專業。”
這聲音如同冰錐敲擊,瞬間刺破了希遙被暴怒和惡意占據的意識。
她猛地一個激靈,如同被冷水澆頭,環顧四周,這才後知後覺地驚覺:眼前每一寸空間都彌漫著能將靈魂都凍結的刺骨寒意,白霜覆蓋了視野所及的一切!
寒意如同活物,爭先恐後地往她骨髓深處鑽去!
怎麼會……失控到這種地步?
一掌狠狠覆在自己被冷汗浸濕的額頭上,希遙臉色鐵青到近乎慘白,她甚至能清晰感覺到薄薄眼皮下血管在瘋狂跳動,如同擂鼓。
瘋了!
……她剛才竟然想要殺死跡部銘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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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說事情還沒弄清楚,就算弄清楚了,大概率也到不到弑父這個程度。
就算……就算他在她媽當年的悲劇中,扮演了某個極其肮臟、極其不堪的始作俑者角色,但這……也絕對構不成必須用死亡去清算的死罪啊!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導致她如流星般消逝的原因,其實是她。
如果不是選擇生下她,她不會死。
跡部銘霆應該被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接受審判,應該被千夫所指承受最惡毒的詛咒,應該被剝奪用謊言粉飾的所有美好……但這該死的這絕不包括取他性命!
在任何已知的文明社會裡,血緣的悲劇與道德的破產,都絕不構成謀殺的理由!
還有……景吾!
那個赤誠、驕傲、耀眼如太陽的少年!
想到他那雙永遠盛滿陽光、對自己飽含純粹信任的眸子……
希遙的喉嚨動了動。
……哪裡是殺死一個男人那麼簡單,那是要活生生剜去他的整個世界!摧毀他從小賴以成長的全部陽光、信仰和幸福根基!
這比任何異能攻擊都要可怕千倍萬倍!
就在她因這個念頭而短暫失神的瞬間,門口那個煞神卻行動了。
禪院甚爾伸出那骨節分明大手,像是撥弄一件小玩意兒,輕描淡寫地用指尖彈了一下門框斷裂處呲咧出來的帶血的碎片。
碎片擦著希遙的耳廓紮入了牆壁。
甚爾撇了撇嘴,“嘖,連老子一腳都撐不住,垃圾,趁早換扇新的。”仿佛剛才那足以轟塌承重牆的雷霆一擊,不過他隨手彈掉煙灰般微不足道。
他往前隨意地踱了兩步,毫不在意地踩過地上的碎木和冰渣,視線重新落回魂不守舍的希遙身上。
“聽說,”他忽然開口,語氣輕鬆得如同在菜市場問“白菜多少錢一斤”,“你找出你那便宜親爹了?”頓了一頓,他那雙墨綠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線下微微閃爍,像是獵豹鎖定了目標,“巧了。我剛接了單倫敦那邊的棘手活兒,順路。一起?”他拋出的邀請隨意得像邀請她去樓下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