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八年,十二月初。
又到了每月一次大朝會的日子。
這幾日的洛陽城是越來越冷了。
在一片雪花紛飛中,大臣們一邊在長袖中搓著手掌,一邊陸陸續續步入了太極殿。
與外麵的寒風凜冽截然不同,殿內布置的大量炭盆和火爐,使得裡麵溫暖如春。
大臣們本以為會和以前一樣,走走過場便可結束。
然而,朝會剛開始不久,洛陽令周銘就首先站了出來。
他聲音洪亮道:“臣啟稟陛下,戶部尚書楊明升為人品行低劣,不僅有謀反之嫌,更犯下了大逆不道、貪汙受賄之重罪,臣懇請陛下將其嚴懲,以正國法。”
此言犀利且直白!
朝堂之上,頓時一片嘩然。
相較於貪汙受賄,謀反與大逆不道明顯更為嚴重,一旦坐實,楊明升恐將難逃滅頂之災。
楊明升聞言,整個人懵住了。
幾個呼吸後,他怒不可遏地從隊列中站了出來。
“無恥之尤,荒謬至極;臣自舊曆天成二十六年起,便追隨了陛下,十多年來兢兢業業,對陛下更是忠心耿耿,豈會行謀反之事?”
範碩、褚子清等人也覺得,周銘說楊明升謀反,確實有些誇張了,怎麼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
龍椅之上,皇帝麵無表情,淡淡道:“楊愛卿一向勤勉儘責,朕不信他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楊明升聽後,不禁露出感激之色,躬身道:“臣謝陛下隆恩信任,必當竭儘全力,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周銘則冷冷一笑,拱手道:“依大秦律例,家中私藏甲胄超過十件者,皆視為謀反;請問楊尚書,卑職沒有說錯吧。”
楊明升眉頭微微皺起。
周銘接著揚聲道:“臣已查實,楊尚書府中藏有明光鎧、鎖子甲等物不下二十件,更有諸多長刀、弓弩等軍中現役裝備。”
“我一介文官,府邸內更無家兵,要甲胄弓弩有何用;此等栽贓陷害的手法,你不覺得有些卑劣嗎?”楊明升鄙夷道。
“栽贓陷害?楊尚書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哦,那我倒要好好聽一聽,你到底是如何發現的這些東西。”
周銘麵朝皇帝,從容不迫道:“臣接到舉報,稱楊府三公子楊瑾年私自購置軍備;臣原本也不相信,直到派人進入楊府探查一番,這才確定了此事。”
當聽到“楊瑾年”三個字的時候,楊明升心裡忽地咯噔了一下,漸漸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以自家三子那肆無忌憚的性子,這種事情,確實有可能做的出來。
楊明升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隻能拱手道:“臣對此事,確實是一無所知;等回府後必會核實清楚,絕不偏袒。”
他隱隱覺得,關於楊瑾年購置軍械的諸多細節,周銘說的並不夠詳細。
皇帝眼中未泛起一絲波瀾,語氣平和道:“朕與楊愛卿相識十多載,素知其人品;甲胄兵戈一事,應當是楊瑾年私自而為。”
楊明升聞言,眼眶微微泛紅,深深地弓著身子,“陛下明察秋毫,臣感激涕零。”
周銘繼續說道:“除了剛才一事,楊瑾年還曾口出狂言,聲稱隻有公主才勉強配得上他,甚至揚言等明年開春後,要迎娶皇後所出長公主;此事當時有多人耳聞,並不難查證。”
楊明升麵色略顯僵硬。
先不說公主李靈汐年紀尚幼,關鍵滿朝皆知,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壓根沒有之一。
他此刻腸子都悔青了,懊悔不該任由夫人劉氏對楊瑾年過於放縱。
楊明升正欲開口之際,戶部左侍郎魏欣元急匆匆出了隊列。
他義憤填膺道:“稟陛下,公主乃金枝玉葉,身份尊貴無比;楊瑾年犯下這等大不敬之罪,必須施以嚴懲。”
魏欣元顯得極為憤怒,麵容扭曲,唾沫星都噴了出來。
看到是戶部的人發聲,徐國公楊智感到些許詫異,眼神閃爍不定。
片刻後,他也怒氣衝衝站了出來。
“不瞞陛下,臣上次在醉花樓裡麵,哦不是.....,臣上次聽去過醉花樓的人講過,楊瑾年是裡麵的常客,前天為了爭奪花魁,還在裡麵與人大打出手;這種貨色,何德何能,竟然妄想迎娶公主,簡直是個笑話。反觀臣的三子楊書翰,自幼便......。”
“咳!....。”旁邊的沈寧突然輕輕咳嗽了兩聲。
楊智聲音頓住,意識到說過頭了,緊接著道:“臣覺得,楊尚書教子不嚴,此事不能這麼輕易算了。”
楊明升心中一緊,連忙跪地俯首道:“臣深感愧疚,無論朝廷如何處置,臣都絕無怨言。”
皇帝微微一笑,溫聲道:“年輕人嘛,偶爾酒後失言,有何奇怪的,楊愛卿不用往心裡去。”
“陛下....。”楊明升泣不成聲,感動得一塌糊塗。
就在他以為事情過去的時候,周銘不依不饒,又一次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除了臣方才說的兩件事之外,楊府內有大量不明財物;因涉及數目過於巨大,臣懇請刑部介入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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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明升聞言,頓時暴怒不已。
他厲聲道:“我身為當朝尚書,俸祿本就不低,且陛下常有各種賞賜,家中還有近千畝的良田,豈會乾出受賄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