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柳珊珊笑而不語,林文軒則往酒店大堂一指“我們先上去了啊,一路騎車過來還真有點冷。”
“對呀,是我考慮不妥。”翁貴怡趕忙致歉,隨後對尹旭奎道
“老公,你先帶大頭和珊珊上去,陪大頭坐會兒,我這邊兒人到差不多了就上去了。”
“嗯。大頭,走,咱上去”尹旭奎答應一聲就引著林文軒和柳珊珊進了酒樓大廳又順著樓梯上了二樓的宴會廳。
宴會大廳麵積很大,而且裝修的金碧輝煌,地上鋪著紅毯,桌上還放著鮮花,大廳前邊是個小舞台,舞台上有工作人員在忙碌,最上邊掛著一副橫幅,上邊紅底黃字寫著xx會計事務公司團拜會的字樣,大廳裡擺下十多桌,人來的也已經不少,前邊的很多桌已經坐滿了人。會計事務所其實是個口碑行業,客戶都是朋友和其他客戶介紹,已經入席的而很多人看著應該都是彼此認識,因此活泛些的都在滿場的跑來跑去互相搭橋寒暄。
林文軒不愛湊熱鬨,他就沒和柳珊珊往前靠,隻是在進入大廳門邊的一張沒坐人的圓桌上坐下,尹旭奎從桌子轉盤中間拿起一瓶飲料擰開給柳珊珊倒上,又把桌子上各種乾果抓了一些擺到她跟前。
“珊珊,你先吃著喝著啊,我和大頭說點事兒。”
“嗯,好。”
柳珊珊一邊點頭一邊捏起幾顆開心果攥在手裡開始剝殼,尹旭奎則拽了拽林文軒的衣服示意他跟自己出去,林文軒知道這家夥一定是有什麼正事要找自己聊,所以直接起身跟著尹旭奎出了宴會廳。
宴會廳外走廊的儘頭是一扇窗,站在那兒正好能看見晚高峰時下邊車水馬龍的街道,兩個人過來之後,尹旭奎先是冒著寒風打開了窗,隨後從兜裡掏出煙從裡邊直接抽出兩根遞給林文軒一根。
“大頭,陪我抽一根唄。”
早就戒煙的林文軒想了想,還是接過煙點上,然後看著一本正經的尹旭奎,哼笑了一聲。
“嗬,說吧,有什麼當著人麵兒不能說的。”
“我跟翁貴怡提離婚了。”尹旭奎很直白的就把話講了出來。
林文軒聽了之後卻連愣怔都沒有,隻是看著窗外抽著煙,然後緩緩的說道
“決定了?”
“嗯,決定了,定死了。”仿佛為了顯示自己已經下定的決心,尹旭奎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奎兒,元旦那天的事兒,我連珊珊都沒告訴,她年輕,也挺單純的,我怕她以後見了你們倆,尤其是翁貴怡繃不住,到時候尷尬的朋友都沒得做就不好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剩下的我也不好說什麼,反正是你不管怎麼決定,以後彆為了這事兒後悔就好。”
“不後悔,真的大頭,你知道咱那天晚上喝完酒,我一個人在酒店住了好幾天,也一點點想明白了,其實當年和翁貴怡雖然也過過幾天好日子,可從戀愛到結婚到生了小賢,我總覺得我們倆之間少點什麼,現在想來,其實她應該是不愛我的。我在她心裡或許也就是個好人。”
“嗬嗬,好人,這話目前幾乎等同於罵人。”
“是啊,因為我是好人,所以她不愛我,因為我是好人,所以這麼多年越往後她越忽略我,到最後還能罵我甚至打我。其實挨了這頓打,我忽然覺得心裡頭開朗了,說白了我是真的不想再像個孫子一樣活著了。”
“那她什麼意見呢?”
“她不同意,說是就算為了孩子也該保持家庭的完整性。”
“話不能這麼說,雖然我不喜歡孩子,沒養過孩子將來也不打算要孩子,但是孩子需要一個健康的生長環境我還是知道的,如果生長環境不健康,家庭的健全反而會給孩子帶來巨大的心理創傷,誒對了,我就有個朋友,他和他老婆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起來摔鍋砸碗懟爹罵娘,每次都把他家五歲的孩子嚇得抱著波棱蓋兒蜷在角落一整天,這樣的家庭可能對孩子有好處嗎?你像我爸我媽,我當兵那年他倆就離了,或者說就因為他倆離了我才當的兵,離得是不吵不鬨瀟瀟灑灑,所以你看我,這不也沒落下什麼心理病根兒嗎。”
“不對吧,你現在都不婚不育了,還說自己沒落下心理病根兒?你說這正常人哪能到這個歲數還不結婚生子的,咱就不說養個兒子傳宗接代吧,就算養個閨女也起碼是自己骨血傳承不是。”
“不婚不育跟心理病根兒有什麼關係,我是因為讀懂了都梁先生的《血色浪漫》才選擇走鐘躍民的路……”
林文軒說著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一歪頭“嘖,和你說這個乾嘛,你又沒看過那本書,說了你也不懂,反正啊,我個人觀點,其實這世界並不算美好,上帝也說不上公平,弄個孩子出來甭管閨女兒子,不過就是讓她繼續參加一輪輪的內卷,直到內卷都卷不動為止,沒孩子,我和珊珊可以自由自在的活著,有孩子,連我倆都得跟著卷。”
“可你這不是耽誤人珊珊嗎?你知道她心裡就一定不想要自己的孩子,不想跟你有個名分,她才二十五六歲。”
“嗬。”說起這個林文軒忽然會心的笑了“奎兒,所以我說,你還是得多看點兒書,多接觸些文化層麵的事物,到時候你就會發現社會上和我還有珊珊這樣類似想法的人多的是,尤其是年輕人更多。人活在這世上窮也好富也罷,真就不是僅僅為了婚姻家庭傳宗接代活著的,早在廣東的時候珊珊就知道我的想法,而我也知道她怎麼想,我們倆算得上是誌同道合,因為但凡我們倆有一個人有想法上的偏差,她就不可能不遠千裡跟我回來,而我對她最好的照顧不就是讓她隨心所欲開心快樂過好每一天嗎?你若是不能讓她過得開心,哪怕你天天給老婆做飯收拾家,她不還是不喜歡你嗎?”
一談到這些,尹旭奎又有點懵了,他是個老實的好人,他爸媽也是,但這樣的家庭往往非常傳統,加上他本身就文化基礎就差,所以雖然覺得林文軒說得似乎有點道理,但哪有道理卻又完全說不出來。
林文軒看尹旭奎的眼神,就知道他腦子又轉不過彎了,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
“奎兒,你不用去想著解構我這番話,你隻要記著,兩口子在一起,重要的得是誌同道合,翁貴怡罵你,他爸打你固然不對,但對於未來生活的構想,,你們倆卻說不上誰對誰錯,矛盾不過是來自於各有各的想法,所以你無論做了任何決定,都是你們兩口子間的私事,哥們兒不勸你,獨一點不管你想離婚也好想複合也罷,都多想想你那是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或者你將來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彆再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了。”
“誒,我知道,我知道。”
尹旭奎應承著,那態度仿佛就像過去幾年麵對翁貴怡時一樣的虔誠,隻是這種虔誠,看在林文軒的眼裡,隻能在他心底引一聲默然的長歎——這家夥,還是沒活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