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漢鼓勵軍功,鬆開了對武將的束縛和枷鎖,史文恭以其從河北、河東殺到隴南的戰功,讓新漢的武將們都拚命開始內卷了起來,在這種內卷的風氣下,似李彥仙這樣的猛將,都覺得自己未必能夠在西夏方向建功,乾脆轉頭殺入西域來了。
武將們在內卷,外交人員也在內卷,馬靈滿天下到處跑,逼得鴻臚寺卿馬擴都跟著跑去漠北草原一年多,再加上前次出使金國的馬伸,鴻臚寺便有了“三馬”的美名。
馬擴已經回到了東京城,他對自己此次北上的成果並不十分滿意,沒能說動忽兒劄胡思進攻金國,隻說動了漠北的大混戰,隻牽扯了女真附庸的塔塔兒部調動西向,馬擴在向王倫彙報工作時很是謙虛。
但王倫還是給足了馬擴該有的一切榮譽,這讓馬伸頓時再次動心,馬靈在西域失聯,馬擴接連漠北,自己也得找點兒事情做啊!
於是馬伸盯著鴻臚寺內懸掛的天下坤輿地圖,琢磨了很久,便自請前往大理國為使者。
王倫連忙將他勸回,馬伸是李綱看重並推薦的人才,李綱是個什麼脾氣,這位差不多也是一樣,這樣的硬脾氣跑去大理國,是準備殺大理國的權臣,還是打算睡大理國君臣的老婆?
新漢眼下的重點仍舊是金國,從梁山時代,王倫打定的主意,絕不效仿趙宋的“先南後北”,先把金國這塊硬骨頭啃下來,再梳理東南,然後進攻西域。
這讓馬伸很鬱悶,他是真的沒打算去大理國搞事情,先前趙佶還在做官家的時候,大理國就打算內附,徹底成為大宋州縣,被趙佶拒絕了。
馬伸覺得我大漢比大宋武功更盛,怎麼這個時候你大理國不提內附的事情了,難道是瞧不起我大漢?
他是真的隻想當麵問一問大理國主段正嚴心裡的真實想法,絕對沒有打算搞事情!
剛剛安撫完馬伸,戶部尚書王寅便來求見。
王寅文武雙全、武更甚於文,但由於此前梁山缺乏民事政務的頭領,他和卞祥便從軍隊退下,專職於民務。
“陛下,此是黔中行省去年的賦稅,對比洪武二年,又少了一部分。”
王倫頓時痛苦地捏起了額頭,他知道王寅想要說什麼。
黔中行省的設立並非是王倫的突發奇想,這個行省大致上涵蓋了湖南行省西南、四川行省南部、廣西行省北部,比後世的貴州缺少了靠近雲南的州縣。
中原王朝對南方的開發,西漢時開發了江南,東漢三國時期開發了浙江,到東晉南朝時,湖北、湖南逐漸被開發,唐朝將嶺南開發,唐末五代十國則將福建開發,所以整個大方向是不斷南向的。
唯獨黔中行省地區開發最為落後,這裡多南蠻、夷獠,故而中原王朝往往以漢民南遷為土司負責治理,現如今的黔中行省,幾乎包含了大小所有的土司勢力範圍。
這些土司勢力,往上追溯,早得能夠追到東晉,甚至追到秦朝趙佗時期,最近的也能追到安史之亂以後,比如播州的楊氏家族,就號稱是弘農楊氏,從關中地區南下的。
不過此時楊氏在播州的實力並不強,宣和三年趙佶甚至能夠廢播州和遵義軍,但楊氏不再世襲刺史、知州後,播州又亂,趙佶無奈再次恢複建製。
嶽飛當初領兵南下時,黔中諸世襲官皆向新漢歸附,王倫也延續前朝製度,許可他們世襲,繼續鎮守地方。
故而黔中行省雖然設立,但隻在周邊設了三個府,轄數縣之地,屬於中原王朝的熟地,行省內部大部分的兵權、財權,還掌握在眾多世襲知州手中,朝廷也沒有對這些土司的地盤推行改州為府。
黔中多山,新漢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派駐大軍威懾地方,這讓許多世襲知州們便開始少上交賦稅,找各種借口截留,王寅就是為此事來的。
“先緩一緩,再忍一忍吧!”王倫非常無奈地說,他從來不掩飾這些漢人世襲知州們對黔中的漢化和開發,但也知道“改土歸流”急不得,等朝廷騰出手來再做計較吧。
王寅猶豫了一下,他其實是想建議朝廷出兵威懾一番的,但畢竟戶部管理著天下的財富稅收,朝廷現在實在沒錢在南方發起另一個戰場了。
一切的原因都是燕山府方向的戰事,數月以來再無進展。
倒不是說邊軍諸將推不動了,而是去年冬天,原本與往常幾年一樣都是無雪的乾冷天氣,到了十二月下旬,突然降大雪,一直持續到元旦過後。
大雪停後,天氣漸漸轉暖,然後氣溫再次驟降,就連一向不畏嚴寒的金國大軍,都駐守在武州方向一動不動,根本不擔心漢軍出關來戰。
年後的氣溫驟降一直持續到二月下旬,天氣逐漸回暖,漢金兩國的大軍摩拳擦掌,準備接下來的大戰,然而大自然又來搞事情了。
四月中旬,武州突然爆發蝗災,蝗蟲一路南下,直撲燕山三府,比金兵更早地侵入到了新漢境內。
自武州向東南,初生的新草幾乎被蝗蟲啃食殆儘,驅趕牛羊群為食的金兵,不得不從武州向大定府方向後撤,導致完顏宗望大軍的補給線變長,轉而以大軍驅趕蝗蟲,儘量保住一些草場。
當蝗蟲群闖入燕山府後,郝思文徹底崩潰了,上表請辭。
自加入梁山後,郝思文受王倫器重,一直兢兢業業如履薄冰,但他運氣不怎麼好,每有大功,就差臨門一腳時,總會受到外部不可控的因素乾擾。
比如這一次,他在河北整大軍北上支援,剛進入燕山府,就趕上一場大雪,年後剛做好準備,又遇到驟寒天氣,接著就是蝗災入境。
宋神宗熙寧年間,河北發生了一起大蝗災,從河北、京東、淮南一直蔓延到江南,這才過去不到四十年,北方百姓可還記憶猶新呢!
古人相信“乾戈之後,必有螟蝗”,認為蝗蟲是戰死之士冤魂所化,郝思文覺得,或許是自己運氣太差,帶來的這一切,頓時心灰意冷,便要請辭,再也不帶兵打仗了。
他的上表被王倫駁回,王倫第一次嚴厲訓斥了一番,要求他先配合地方官員驅趕蝗蟲,至少要保住燕山府以南的耕地莊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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