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州的嶽飛,與寧邊州的韓世忠一樣,都在忙碌著一件事,那就是修繕軍堡。
遼國時就很重視遼西走廊,東麵有錦州大城,西南有榆關,遼國設了一係列的頭下軍州,故而金國在取代遼國的過程中,便習慣了從中京道進攻南京道和西京道,實在是遼西走廊兩頭一堵,真就是插翅難飛。
嶽飛占據來州,就相當於占據了一半的遼西走廊,完顏闍母、完顏宗弼叔侄二人死守錦州,嶽飛一直尋找不到合適的進攻機會。
不過樞密院也已經下令,要求他暫時停止推進,畢竟金國中京道大定府還沒有光複,若嶽飛部東進太深入,很容易成為一支孤軍,而且後勤壓力也實在太大。
耶律寧修建的盧龍港隻有兩座小碼頭,從蓬萊府出發的運輸船隊,大船還無法直接停靠,隻能用小船接應,通過接力的方式將糧草運輸上岸。
故而嶽飛既要修繕遼國時期在遼西走廊的軍堡,修建一道防線和反攻陣地,同時還要協助修建港口。
這讓嶽飛很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為了築京觀,將女真戰俘都殺死了,留著修建港口多好啊!
盧龍港雖然隻是小港口,但朝廷格外重視,畢竟按照樞密院參謀司的未來作戰計劃,是要水陸並進,以水師運輸步兵從遼東登陸的。
所以朝廷要沿著遼東方向修建一連串的補給港口碼頭,在這樣的情況下,張擇端與陶宗旺便被派了過來。
陶宗旺兼職工部和兵部,負責訓練工程兵、參與各種城池、關隘、道路驛舍等工程修繕,此前被新漢淘汰的前宋禁軍人等,多轉行成了工程兵。
似盧龍港這樣眼下隻有軍事用途的港口,朝廷也無法引入民間力量投資,所以就隻能由工程兵出動負責拓寬。
張擇端則出任工部侍郎,主要負責一應房屋、城池、碼頭的規劃和繪圖,這是一個技術官職職位,由於他的無可替代性,張擇端也是新漢少有的沒有被前宋遺老們視為“超擢”的官員。
張擇端曾經在青州擔任過一段時間的書畫學堂山長,由於朝廷的需要,青州北海府書畫學堂就成了許多文人眼中的異類。
華夏的文人繪畫講究意境,但王倫要求從軍事角度出發的寫實,這其實就很對趙佶的胃口,因為趙佶對花鳥的寫實繪畫功底相當強。
於是張擇端便被視為“北海畫派”的代表,這個畫派的畫家幾乎都在朝廷、軍中任職,負責地形地貌、人物肖像、城池屋舍、道路等的寫實繪製。
王倫雖然不懂書畫,但他能夠提出一些後世的理念和要求,要求相關的圖紙繪製必須有比例、有光影、儘量貼近現實,於是國畫中的水彩畫就這麼被推廣了起來。
木炭製成的炭條開始流行,各種國畫常用的顏料也在許多府縣形成了小的生產作坊,甚至形成了產業。
就像王倫曾經試圖效仿趙佶,將繪畫納入科舉,但遭到了群臣反對一樣,追求寫實的“北海畫派”在文人士大夫群體中被視為異類,但許多畫家們也隻能酸溜溜地鄙視兩句。
畢竟“北海畫派”的畫家們大多有官身、吏身,社會地位全然不可同日而語,除了私底下鄙夷兩句,還能怎麼辦?
對於這些非議,張擇端從來都不在乎,在趙佶時代,他可是入選為宮廷畫師,而且繪製了大名鼎鼎的《清明上河圖》的,但那又能怎麼樣,還不是被其他畫家們排擠?
實在是大宋的畫家們社會地位本就不高,被貴人有錢人們視為門客、清客,甚至被視為會畫畫的工匠,所以畫家們的上升渠道相當有限,有限的資源下,自然就會引來各種內鬥。
如今大漢朝廷新開辟了畫家的一條道路,多了一條當官的渠道,張擇端既可以繼續從事自己最喜愛的繪畫,而且還能夠做官,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嶽飛就在盧龍港接上了前來的張擇端、陶宗旺二人,看著遠處外海停泊的數十艘大船,不斷有工程兵等被小船轉載著運送上岸,嶽飛歡喜不已:“兩位侍郎,這盧龍港能再擴否?”
這兩人都是技術官僚,便先去附近高處四下裡望了一番,陶宗旺便問:“嶽將軍,此處水深幾何?水下巨石多否?”
這些港口的水文條件,耶律寧已經配合著嶽飛調查過了,但既然要拓深拓大,周邊的水文條件陶宗旺也是需要了解的。
陶宗旺與嶽飛聊著天,張擇端則舉目四望,腦海裡大致就有了新擴碼頭的形狀,他蹲下身來摸了摸海邊的岩石和泥土,估量起了施工難度。
張擇端其實更看好燕山府與橫海府之間、黃河入海口北麵的直沽港,那裡水深、風浪也不大,唯獨最大的缺點是岸上多灘塗,若要修建一個大港口,非得朝廷動用起碼十萬以上的人工。
但渤海四周缺乏一個大的優良港口,於是尚書省決意先將盧龍港修建起來,所以張擇端是從滄州橫海府方向過來的。
有嶽飛領重兵在外圍駐守,張、陶二人都是做實事的,於是在經過認真測量後,張擇端便開始帶著學生、助手們繪製建築圖紙,陶宗旺也開始忙碌地準備了起來。
江南行省潤州鎮江府的長江渡口,蕭嘉穗望著景色秀美的江南,笑了笑,朝著相送的官員、士紳們一拱手,撩起袍子便登上了大船。
雖然他就是鎮江府人士,但王倫信任他,命他坐鎮江南,蕭嘉穗在江南、浙江兩行省已經待了快五年,也該是時候離開返回京師了。
看著蕭嘉穗與護送並同樣跟隨返回京師的孫安眾將的船隊向北麵而去,人群中不少士紳們都鬆了一口氣。
蕭嘉穗完全不顧及鄉土情誼,在江南大肆推行改革,壓製大商人、大地主之家,卻扶持了一大批中小商人出來,有孫安、李逵這些敢殺人的武將在一旁護著,江南士紳們的日子過得戰戰兢兢的。
他們頓時覺得,天空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蕭滅門”、“孫屠夫”、“李殺神”們總算是離開了,我等士紳們應該能喘口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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